故乡记忆

蓝月

故乡，每年几乎只回来一两次。为了祭祖、为了祭奠长眠在那里的生我养我的父母⋯⋯

每当踏上这片土地，往事一幕幕再现。满满的儿时记忆，似乎一直未曾褪色。

曾经与父母、兄弟姐妹们住过的房屋⋯⋯

家里七个孩子，五儿两女。现在想想养育这一堆儿女，父母是多么的艰辛。但记忆中，妈妈脸上永远是温暖的笑容；爸爸嘴里永远唱着各种小曲⋯⋯爸爸最爱是听不同的戏曲，尤其川剧。每每一天劳动结束回到家，父亲会点燃一根旱烟袋，吧嗒几口后，会自娱自乐，吼上几声。有时高亢激越、有时抑扬顿挫……

小时候印象中，每天父母早早起来。然后依次叫醒我们。我们偶尔学习，偶尔与父母一起劳作。

记忆中，每天下午放学回家，我都会背着父亲亲手给我们编织的小背篓，去割草。到现在，我只要一看到地上青青的小草，我都想有一把镰刀，有想割一筐草的冲动……

每当看到这片竹林，就想起小时候做的的一件傻事。那时候也许只有五六岁吧，弟弟小我两岁。我看电影，哇，人可以飞。有一天，我站在家门前的院坝里，看着近两米多高坝前的一片茂密竹林，突发奇想，我也可以飞一下，我叫上弟弟一起飞。弟弟小时候似乎很听我的话，我们起跑着，向竹林飞去⋯⋯一跃而下，我和弟弟都被夹在了竹与竹子之间。大人们搭梯子把我和弟弟取了下来。我们没有受伤，只是身上沾满了竹笋壳的毛，刺啦啦生痛⋯⋯

弟弟小时候可算是我的跟屁虫。几乎我走哪跟哪。兄弟姐妹多，家里不成文规定，大的带小的。有一天晚上，我听说有一个村子放电影，想去看。但看父母眼神是不同意。我实在太想看了，看到其他人去，躲过父母偷偷溜了出去。猴精灵的弟弟居然也偷溜了出来跟着我。现在知道距离我家可能七八里路吧。电影看完了，听见有人一声吆喝＂走＂，我马上跟上。可弟弟却不知道去哪了……我一路呼唤他的名字，回家了。父母知道弟弟被我弄丢了，叫二哥去找。二哥找到他了，正在一户人家里吃饭。我想弟弟当时未找到我，肯定哭了，那时候的人都是好心人。我大哥当时是医生，小有名气，聪明的弟弟报上了我大哥的名字。那人说认识我大哥，带弟弟到他家还给弟弟煮了一碗面条。我现在推算那时我可能有六七岁了吧。我现在想当时真有点自私，怕自己也丢了，跟在别人身后跑，没有停下来找弟弟，只是一路无助地呼唤他的名字⋯⋯

我和弟弟年龄差距小，相隔两岁，在一起的时候特多。有一件事情，至今都让我后悔内疚自责。

我在想，也许我五岁，弟弟可能三岁。因为父母劳动把我俩好像是挑上担子里的。

父母在田地里劳动，我和弟弟一起玩。我看到了一条石头铺的桥，桥这边稍宽，另一边很窄。我想和弟弟赛跑。游戏规则是，眼睛闭上，各在桥的一端相向而跑。看谁先到桥的另一端。跑了两次，第一次我赢。第二次又开始，弟弟掉桥下了。因为都是闭着眼睛跑，弟弟这次被撞下了桥⋯⋯据说，桥下乱石嶙峋，弟弟掉了下去⋯⋯村民议论说，也许祖上是做了很多善事，积了德。弟弟无太大重伤，但额前脑后撞了几个大包，曾一度被称为＂包老爷＂。弟弟是我们兄妹中肤色最好、形象也最帅的，现在额前、脑门后还是有两包，但不注意看，反倒觉得棱角分明，更加俊逸帅气。唉，幸好弟弟脑部未受损，否则我真是千古罪人了。

妈妈是童养媳，八岁来到了婆婆家。

小时候妈妈偶尔会讲她的过去。我偶尔会涕泪涟涟。她说每当集市日子，她都要到大路边，企盼能看到娘家人，能看到我的外公外婆……当我长大后，我想起妈妈的经历，心里不是滋味，一个几岁的孩子，离开了最亲近的亲人，去了另一陌生家。

爸爸大妈妈七岁，妈妈十八岁、爸爸二十五岁，他们成婚了。爸爸年轻时肯定帅气，因为他九十多岁时背还挺直，也较讲究。年轻时爸肯定有很多喜欢他的女孩子吧。据说，爸当时在一个厂里做事，爸最初是不同意这婚事的，也许因为家庭压力。但婚后，爸爸妈妈在我心目中，是一对幸福的夫妻。他们一起相伴了六十多年。

几个儿女中，似乎我是较叛逆的，没少挨打。

爸爸被我气得欲打我时，妈妈会帮我说话，庇护我。

父亲秉承孔孟之道，很小我都知道三纲五常，但不知其意。

我读初中时，学政治，学了法律常识。里面似乎讲了公民权利、义务什么的。我豁然开朗，有了护卫自己的武器。回家给父亲上了一堂我改编的＂政治课＂。我说：爸，你不能随意打骂孩子，那是违法行为，犯法要坐牢。父亲火冒三丈，说我马上打你，看坐不坐牢⋯⋯你一言我一语，父亲找＂家法＂（兄妹中犯错时挨打的竹鞭，有时候是棍子）要打我，母亲把我推出了门⋯⋯父女俩未分胜负。

小时候一直觉得父亲重男轻女，很小就告知我，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曾因为争取读书机会，釆取过一些可笑的办法。其实父亲深深爱他的每一个子女。他为了激励我，而故意激将我。

我慈祥善良的母亲，先父亲而去。父亲经过了两年的调整，从悲伤中走出来。

严父慈母，这是我父母的写照。

父亲一直非常独立，很多事情自力。直到他九十二岁去世的前几个月，都是自己洗澡、洗衣⋯⋯很多事情，他要自己做。他养育儿女辛苦了一辈子，可到老都是自己照顾自己。父亲带给我们太多的福气。最后几年，父亲住在我这里。他心态好，老少喜欢他。我偶尔戏谑他：每天生活井然有序，上午、下午视察小区几次，中午回家给我们作报告，讲各种见闻。

后面几个月，有时候，我握着他的枯槁双手，细心修剪他的指甲。我曾想父亲身体这么硬朗，思维这么清晰，九十余岁，还声如洪钟。和他通电话时，手机离耳朵必须有一定的距离。父亲九十岁生日时，四世同堂，一大家子人从全国各地赶回给他祝寿。当时，我给父亲定了一个短期目标，一百二十岁。我真的这样认为，他能达成这目标。父亲这一生，经历了太多太多，也创造了不少奇迹。所以我相信还有奇迹会不断出现⋯⋯

最遗憾的事情，父亲、母亲去世前我都未能在身边。

今天是清明节，想起了在天堂的父亲母亲。

感恩我的父亲、母亲，养育了我们。

祝父亲、母亲在天堂幸福快乐！

请父亲、母亲相信，您们的儿女、儿媳、孙子孙女、曾孙子孙女……都会幸福快乐！

2017-0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