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日

赵志强

1.

一树繁花，两畦青苗，几架篱落，便招摇出北国春日的盛况。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看的桃花把北国的春日装点得格外妖娆。是桃花，不是杏。桃花开，杏花落。杏花是江南的春的衣裳，与北国的粗犷、豪气无干。没有雨丝，整个江南的春便没了生气，没了欢悦；没有杏花，整个江南的春便没了灵动，没了诗意。“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杏花是江南，桃花属北土。

没有桃花的北国便没有春日。北国的春可以没有雨，但绝不会无风。那灼灼其华的桃是吹着干索索的风长大的。北国的春风不是纤弱，不是暖融，而是劲烈、肆虐。所以，疾风劲吹下的桃也干脆、利落，花开得齐整、铿锵。

“千叶桃花胜百花，孤荣春晚驻年华。”

北土春日，有桃为证。

2.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春日不在城市，春在溪头荠菜。

当春雷敲动季节变换的鼓点，大片大片的荠菜便在田间垄头、溪头陌上展开了攻势，试图占领乡土的每一寸肌肤，绽尽春日的每一丝灵气。惟有一处是占不来的，是城市。城里只有钢筋水泥，城里只有好看的园艺，唯独没有泥土，没有一粒种子可以安卧萌生的泥土。

春日在城里迷了方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刚刚移居城里的小树也怯怯地打量着陌生的世界，惶恐地看着每日里车来车往，人马喧嚣。城里的春日被偷走了，被悄悄置换成了繁华、喧嚣、哀叹和浮靡。再也听不到花开的声音，再也闻不见破土新芽的清香，再也触不到春日脉搏的律动……没有了春日的滋育，我们的脸庞是否也还鲜亮？我们的灵魂是否也还鲜活？

于是我断定，所有在城市里流传的关于春日的叹息都是假的。

3．

北国的春日是短暂的，短到你没有喘息的余地。刚闻到青草萌生的香气，再回首便赶不上她“嗒嗒”的脚步了。也堪说万紫千红，也堪说遍地妖娆风流，怎奈“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自有红颜老死处，桃红落水何处寻？无论何处，之于春之老去，总有些伤感落寞。但北国的春日毕竟弃了一丝柔媚，多了一些阳刚。一场春雨不会悲悲戚戚把整个天空哭黄，一阵暖风也熏人不至酒醉酡红。

北国之春，如北方的汉子，驾一阵隆隆的春雷，旋至，旋逝，从不拖泥带水，来得风生水势，去得义无反顾。年年岁岁里，人也如春，春亦如人。

是那北国原野的广袤，是那北国大川的滂沱，是那北国高山的剽悍——滋育了这北国的春，浸润了北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