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父亲

易风行

<h3>  &nbsp;</h3><h3> 昨晚,我又梦见父亲了,他坐在矮凳子上,双膝夹着皮鞋,正在涂抹胶水粘鞋底,我在一旁烧着柴火,瓦煲里正煨着豆腐皮……</h3><h3> 怅然醒来,多么想依然留在梦中,在梦中跟父亲聊上几句啊!</h3><h3> 屈指算来,父亲走了十三年了,可我时常想起他,尤其是每每去商场买皮鞋,我总是极力自控,我一遍遍的意识到,我再也穿不上父亲做的皮鞋了。</h3><h3> 父亲病危的时候,恰逢我的大儿子出生,我站在父亲的床榻前,不知道如何解释。父亲安慰我说:"别担心我,你快回广州去吧,生比死更重要。"然后又指了指叹道:"这三双皮鞋是你的,以后我是做不了了。"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跪伏在父亲面前,庄重地磕了三个头,想着就此一别,只怕再无相见之时,心如刀割,泪如雨下。</h3><h3> 这个场景,最终定格成为父亲留给我的最后一个镜头。</h3><h3> 父亲是个皮鞋匠,沉默寡言,谨小慎微,以致于我从不敢跟父亲多说话,直到读了大学,收到父亲的第一张汇款单,我才开始理解父亲,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理解。我庆幸自己读了大学,不是因为知识的增长,而是每月一张的60元汇款单,这种人世间最市俗的东西,让我体会到了父亲的艰辛和最深沉的感情,也让我倍受煎熬,因为,拿着父亲的汇款单,我难以做到无动于衷,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h3><h3> 父亲退休后,依然开了一爿小作坊,做手工皮鞋,时不时来广州买材料。我陪着父亲走遍了濠畔街,挑选牛皮、鞋底、胶水、扣子等,讨价还价。吃饭的时候,我会点两个好菜,我会要瓶白酒,父子浅饮,闲谈世情,这也许是我带给父亲的最快乐的时光吧。</h3><h3> 据三姐说,父亲临终前对我的母亲说:"我会保佑你长寿,安享子女的孝顺。"如今,我的母亲已经83岁了,每逢年节,家人团聚,我总爱陪着母亲在田间散步,任母亲唠叨,不敢打断她,我相信我的父亲一定在天上默默的看着我们。</h3><h3> 这十三年来,我从不敢站在父亲的坟前,我无法想象情感的决堤,我只能悄悄躲在一个角落,我只能暗暗哽咽抽泣,我只能用泪汁一点一点抚慰自己……</h3><h3> 小时候,在东江岸边的小木屋里,劈柴、烧火、做饭,等待父亲下班回来吃饭,一晃眼,父亲早已不在,我也是两个小孩的父亲了,生活的压力迎面而来,我也渐渐变得寡言了,晚上时常一个人戴着耳塞在江边跑步,耳朵里听着《父亲写的散文诗》,想着自己的父亲,又想着自己的孩子尚未长大,我怎敢衰老,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泪流满面……</h3><h3><br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