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留在春天的弟弟

南北客

<h3>  又在梦里见到弟弟了,清澈的双眼,张着嘴微笑看着我。春天来了,该去看他了。</h3> <h3><font>  弟弟长眠在京郊潮白河边。</font>这个熟悉亲切、幽静、有些令人伤感的的地方,每年我和家人会去两三次。</h3><h3><font> &nbsp;</font></h3><h3><font> 在有些陈旧的墓碑上,刻着两句话:</font></h3><h3><font> </font> "你是一片永久的绿叶,永远珍藏在我们心扉之间。"</h3><h3><font> &nbsp; </font> "刚结束一次无悔的跋涉,又开始一场神圣的远征。"</h3><h3><font> &nbsp; </font>这是当年我们兄弟姐妹反复商量后写的。</h3><font> &nbsp;</font> <h3><font> 一束鲜花躺在碑上,显然已经放了不短时间了。送花者也许是我的哥哥姐姐们,也许是他中学同窗,也许是他插队的战友,也许是当年初恋女友........二十多年里,这样的情景出现过很多次了。</font></h3><font> &nbsp;</font><font><br /></font><font> </font> <h3>  弟弟从小就有一个大脑袋,排行老五,是几个孩子中最小也是最聪明的。但小时摔倒总是头先着地,还常常头上摔起大包。母亲一直担心他将来不懂得保护自己。</h3><h3> 我们的少年时代是在南京一个军工厂大院度过。弟弟好动,常常玩的乐不思蜀。母亲黄昏时在三楼上对着院子大喊:"小老五,回家吃饭了"!浓重的云南口音,被同院的孩子们听成"小老虎,回家吃饭"。从此小老虎成了他的外号。外号倒也贴切。他活跃、勇敢、果断、<span>喜欢交友。上中学后,又是校宣传队的,又是校足球队的,还能写一手好诗。比我活跃多了。</span></h3> <h3><font>1964年在昆明拍的全家照,这时弟弟五岁(前排左一)。</font></h3> <h3><font>我的兄弟姐妹</font></h3> <h3><font><br /> 后来,我高中毕业回了山东老家插队。一年后的一天,我正在地里播玉米,我的一个小侄跑来叫我,说五叔来了。弟弟去北京旅游路过山东来看我。告诉我:很快就准备和南京几所中学的十几个毕业生去延安插队去了,虽然他们这届已经可以不去上山下乡了,那年是1975年。我们在一个土炕上聊到很晚,第二天弟弟就上路了。不久就去了延安。<br /> 一年以后的一天,又是小侄满天大汗地跑到田头送给我一份母亲发来的电报:弟重伤,速回。<br /> 我第二天一大早就上了长途汽车,当我赶到济南火车站买火车票时,售票员冷冷的说:上级指示现在是非常时期,去北京必须要公社一级的介绍信。我拿出电报给她看,急切的央求她,说我家在北京(那时我家已迁往北京)。稍犹豫后,她把票卖给了我。<br /> 当晚我回到北京的家,家人告诉了弟弟的情况。他上山給队里的小牛采嫩树叶,从树上摔下来,摔断了颈椎,高位截瘫,胸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觉。当我匆匆赶到医院,他安静的躺着病床上,微微朝我一笑。这年他十八岁。<br /></font></h3> <h3>英俊少年(左一是高中时的弟弟)</h3> <h3>一群青春无敌的同学少年(正中者)</h3> <h3>下乡前班主任和同学合影</h3> <h3>发小</h3> <h3><font>摆个样板戏造型(前者)</font></h3> <h3><font>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弟弟回到家里。在病床上开始了一段全新的生活。在继续做了几次手术后,大夫告知,他将不可能恢复,生命周期在5-10年。</font></h3><h3><font> 弟弟开始继续写现代诗,开始自学英语。由于他的手指没有知觉,他就把哥哥为他做的笔架套在手上,慢慢学会了写字。后来有了电脑,他又很快学会了打字。 为了保持身体不萎缩和病情不恶化,每天坚持各种艰苦的锻炼。他还找来有关自己病情的医书读看,试图找到一些有利于病情改善的方法。</font></h3><h3><font> 他豁达开朗,小屋总是充满开怀爽朗的笑声。同学朋友常来看望他,带给他外界各种信息,他都十分关注。在高速发展变化的时代面前,他淡定从容、乐观积极,坚持看报纸看电视,看各种书籍。</font></h3><h3><font> 后来,我从山东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学,只有每年寒假才能见到他。我的两个姐姐也为他的生活、康复和学习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和牺牲。</font></h3><font> 毕业后,我工作、成家。虽家在北京,但也只每一两周回父母家看他。<br /> 由于长期卧床,大小便失禁,后来他得了尿毒症。</font><h3><font> 通过持之以恒的自学他的英文已大大强于我在大学四年的水平,他开始尝试翻译英文资料。家人尽力去找一些英文资料给他翻译。他为研究所和企业翻译科技资料,也尝试翻译文学方面的文章。我也曾为他联系过几家研究所,由于种种原因都没了下文,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和追悔。</font></h3><font> 九二年,我辞职下海去了香港。大约半年后,一天上午突然接到太太从北京打来的长途。线那边传来有些异样的声音,她说我弟弟近期身体一直不好,昨天身体突然不适,送到医院抢救……还是走了。<br /></font> <h3><font>在延安插队时的弟弟(左)</font></h3> <h3>刚到延安插队住的窑洞前</h3> <h3>  当我再次见到弟弟时,他已经躺在狭小的冻室里,脸上平静如水。</h3><h3> 瞬间,巨大的悲痛涌上心头。再也听不到他爽朗的笑声了,再也不能和他天空海阔的聊天玩笑了,再也不能拥有和他一起的那份纯真诚挚享受了。</h3><h3> 那些日子我夜里几次流泪长流,常常被巨大的痛苦笼罩,人生中第一次体会悲伤而难以自拔的滋味。</h3> <h3><font>  <br /> 二十多年过去了,墓碑旁边的小松树已长成了遮天蔽日的大树。</font></h3><h3><font><br /></font></h3><h3><font> 弟弟除有过一场刚开始就戛然而止的初恋,未曾有过多数的人生经历: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因为那次事故,他失去了这些机会。如果没有那次变故,我深信他会成为一个很优秀的人,并拥有美好光明的人生。这点家人和朋友们都深信不疑。</font></h3><h3><font> 虽然,他在上山下乡中重伤并最终早早失去生命,但我和家人从未听见过他的一丝后悔和抱怨。</font></h3><h3><font> 插队那段艰苦短暂的时光,曾寄托了他美好单纯的理想和追求,令他拥有美好而刻骨铭心的回忆。</font></h3><font> &nbsp;</font><h3><font> </font></h3> <h3>  &nbsp;</h3><h3> 如今,我们已老,时代巨变。弟弟却永远定格在34岁俊朗向上、充满生机的年华,永远留在了人生最美好的春天里。</h3><h3> &nbsp;</h3><h3> 他的善良、单纯、正直、坚强、豁达和信仰永远珍藏在我们记忆中,也永远带到了天堂。</h3> <h3>  </h3><h3> </h3><h3> 弟弟,很快我们还来看你。</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