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沿着牡丹江大桥一直向北走，大约二十分钟的距离，来到一片二十几年前最高档的小区——江滨新村，也便到了我的母亲家。<br></h3><div> 这片古老的小区就坐落在江南新堀起的高档小区——塞纳丽舍的对岸，与其遥相呼应，一面是阔绰，一面是寒酸。而我曾经每天就这样和母亲隔江相望，一面是迫切，一面是温暖。她在江的那一头，我在江的这一头。</div><div> 那个时候只要往江北一望，心头便涌上一股暖流，因为，有亲娘在那头呼唤。</div> <h3> 而今，沿着牡丹江大桥一直向北走，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迫切与温暖，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紧锣密鼓的痛…</h3> <h3> 想一想，我和母亲已经隔着不止一条牡丹江，而是隔着不计其数的江，不计其数的海，乃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那种撕心裂肺便会游进四肢百脉，游进对当年明月的刻骨怀念……</h3> <h3> 曾经，牡丹江是一座我痛恨的城，那时正值青葱年华，没有沉鱼落雁之容，只有形单影只之恨。我总是孤独地走在厂区或回家的路上，被一种不受待见的难堪笼罩。无论走到哪儿，都能强烈感到每个人对我的轻蔑和忽略，于是，我把自己封闭起来，用清高掩饰自卑，用发奋忘掉对这座城市的愤恨!</h3> <h3> 那时的我，每日在牡丹江最繁华的工业区——大庆路和最高档的小区——江滨新村之间往来奔波，穿着时髦的衣服，蹬着自行车，听风一路从耳边掠过，抗得住厂里已婚妇女对我的挑刺儿，却抗不住内心打不败的自卑!</h3><div> </div> <h3> 我游走在现实与梦境之间，分裂、纠结、挣扎……不知今夕何夕，浑浑噩噩中竟悲奋出在他人眼里还算有些脸面的荣耀，恍惚里，发现牡丹江对我也变了颜色。而彼时，曾经辉煌一时的大庆路和全国许多显赫一时的诸多工业街一样陷入长久的没落，几乎一夜之间，萧萧黄叶铺满那条曾经风光一时的大街，而我，竟出乎意料地华丽转身，将其抛在了身后!</h3> <h3> 国企的逐步没落与民企的渐渐雄起和许多城市一样，在牡丹江交替上演着，多少人在抱怨、悲愤、接受与抉择中重新续写人生，我也投入新一轮的奋斗。</h3> <h3> 人生也许不过如此，当我发现自己变了，变好了，牡丹江变了，变美了，母亲也变了，变老了……老到不认识自己，不认识子女，不认识这座生活了几十年的城市……</h3> <h3> 这个时候你会突然觉得自己的所有努力竟然是场笑话，你想像中的明天应该会更好，结果是你拼尽全力备好一场盛宴，正满怀喜悦要去供奉给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时，你发现，那个被你久已忽略的她正在离去！</h3> <h3> 那个时候，牡丹江已经被评为十大宜居城市，沿江两岸的风景也堪称美不胜收，步行街上的时尚男女可与北上广的相媲美，时装店、购物中心、大型超市正在以华美的姿态盛放出勾人心魂的魅惑，母亲出门有车带步，一日三餐有人侍奉，和父亲也不再争吵……可是，在最好的时候，她——却离开了，变成一缕轻烟飞走了!</h3> <h3> 我该怎样去评价人生？是的，你给过我机会，一次又一次，我原可以把准备盛宴的时间留给你，那才是一个人真正想要的天伦盛宴！可是一次又一次的忽略，以为日子还长，明天还远……却让结局变得最终无法收场！这就是人生，可悲的人生！</h3> <h3> 满目繁华不过是过眼云烟，满桌佳肴不过是尝一口鲜，鲍鱼龙虾比不过清粥小菜的香甜，万贯家财享尽方是真钱……给你一座金山能变成母亲吗？给你一个世界能换来圆满吗？人们拼命去追求所谓在别人眼里那个成功的自己，实际是一种病。叔本华曾经说过，我们经常为博取他人欢心而作的努力与我们可以合理的希望获得的成果是不能平衡的，也就是说，前者是我们能力以外的东西，然而人又不能抑制住这种虚荣心，这可以说是人与生俱来的一种疯癫症。想一想，我们每天争名夺利，为别人一个赞，一个佩服的眼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没有一个时刻真正感到开心，并因此永远失去陪伴至爱的机会，这看上去更像是一场笑话，可悲的笑话！</h3><div> </div> <h3> 幸福是存在于心灵的平和与满足中的，世间万物，自有定数，滚滚红尘，九曲十八弯，终要回到起点，没有谁的人生会永远不败，没有谁会永立云端。那么，对于人生，我们在明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前提下却周而复始、亘古不变地去讨好取悦献媚，演绎着千年的悲剧，这不是疯癫又是什么?</h3> <h3> 在牡丹江，我失去的时候得到很多，我得到的时候失去很多…</h3> <h3> 行走在牡丹江街头，站在流光溢彩的橱窗前，望着形形色色、奔来往去的人潮，我觉得牡丹江离我很近，近到它就是我的一个亲人；我又觉得牡丹江离我很远，远到像我的母亲一样永远摸不着…</h3> <h3> 它就这样伫立在那儿，仿佛一直在对我笑，又仿佛一直在对我哭，也许，这就是我之于牡丹江的复杂情感，时而悲，时而喜，时而平静，时而犯病。</h3> <h3> 作者：付饶，著有长篇小说《浪漫无归》、《灰色天堂》、《白色月光》三部，二十集电视剧《风吹雪花飘》在北京卫视黄金时段及湖南、山东、广西、黑龙江等多家电视台播出，参与百场大型晚会的策划、撰稿，另有小品、话剧若干发表排演，是牡丹江2012-2016年春节联欢晚会的总撰稿，牡丹江首届十佳作家，青联委员，戏剧家协会副主席，牡丹江文广新局专业编剧。</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