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恋人

晃晃悠悠

电影《半生缘》（1997年）黎明、吴倩莲、梅艳芳领衔主演。导演许鞍华通过女性的角度展现了现实的无奈与回忆的永恒，提示人生的苍凉，错失情缘的主题以及大时代改变个人命运的感叹。黎明凭此片荣获第34届金马奖最佳原创歌曲奖，梅艳芳荣获第17届金像奖最佳女配角。​

黎明的眉眼是恬淡温暖的，他不说话时甚至有些木讷，正好是沈世钧忠厚里的沉重。有人评价，黎明的饰演，最接近原著里的角色，贵公子式的温柔、单纯、懦弱、无力，一张脸满是无辜，让人怜爱又无奈。

作家王安忆看了《半生缘》，觉得饰演顾曼桢的吴倩莲舒服、自然。"我对吴的感觉，是她长相的可塑性很强，眉眼淡淡的，非常留有余地的那种，很清秀，很端正。有些女演员的脸漂亮得太浓，太有特征了，那不是我要的。"

1996年，梅艳芳扮演电影《半生缘》中曼桢的姐姐顾曼璐。片中梅姑因家道中落，被迫做了舞女。那幽怨的眼神，一个抽烟的动作都透出一股旁人无法理解的怅惘。曼璐穿旗袍的形象洋溢着那个时代上海的风情，时光虽逝，终成经典。 ​

年轻时的黄磊，在片中饰演世钧和曼桢的好友许叔惠，市民家的儿子，机灵、热闹，英俊、青涩，天生的文艺气质。王安忆谈《半生缘》，说黎明演的世钧，一看就比黄磊演的叔惠家底厚，他的表情多少显得呆滞，不像黄磊表情总那么灵活。 ​

曼桢和世钧走在萧疏的树林里，穿着厚厚的大衣，系着羊毛围巾，暖暖的眼神和那种走到天荒地老的感觉真是动人，每到冬天总会格外令人怀念。 ​

"曼桢有这么个脾气，一样东西一旦属于她了，她总是越看越好，以为它是世界上最最好的……他知道，因为他曾经是属于她的。"张爱玲《半生缘》

"也许爱不是热情，也不是怀念，不过是岁月，年深月久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张爱玲《半生缘》

世钧去了南京，曼桢给他写信，画外音的旁白念出来："我要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吴倩莲的声音，本是低沉干脆的，可是那样甜蜜地说出来，却是醉里吴音相媚好的情致。 ​

曼桢写信给世钧："随便看见什么，或听见别人说一句什么话，完全不相干的，我脑子里会马上转几个弯，立刻想到你。"

"当一个女人被一个男人求婚，无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也一定是快乐的，因为这是她一生当中最能决定自己的事情，决定之后，她能决定的事情就很少了。"这是吴倩莲在《半生缘》里说过的一句话，此后，世钧与曼桢的命运很快急转直下。

"叔惠这样想着的时候，只管默默地扳着桨。翠芝也不说话，船上摆着几色现成的果碟，她抓了一把瓜子，靠在藤椅上嗑瓜子，人一动也不动，偶尔抬起一只手来，将衣服上的瓜子壳掸掸掉。隔着水，远远望见一带苍紫的城墙，映着那淡青的天，叔惠这是第一次感觉到南京的美丽。 "张爱玲《半生缘》

因为门第差异，叔惠和翠芝相爱却不能启齿，叔惠没勇气，翠芝太矜持。

张爱玲说，"恨一個人一輩子和愛一個人一輩子同樣不容易。 ​"片中王志文饰演的张豫瑾，是曼璐年轻时的恋人，两人也是爱而不得。

豫瑾多年后再见曼璐，"但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再也找不出一句话来，脑子里空得像洗过一样。二人默默相对，只觉得那似水流年在那里滔滔地流着。""豫瑾要走时，曼璐也不答理，只听见自己那一阵一阵，摧毁了肺肝的啜泣。 ​"

"马路上的店家大都已经关上了门。对过有一个黄色的大月亮，低低地悬在街头，完全像一盏街灯。今天这月亮特别有人间味。它仿佛是从苍茫的人海中升起来的。"张爱玲《半生缘》 ​

感情通常是：因为某一个时间和地点，某一种氛围之下，因某一件细小琐碎的事打动了我们。人生太长，我们怕寂寞，人生太短，我们怕来不及。 (豆瓣影评 - 关于电影《半生缘》)

葛优饰演的祝鸿才。他先娶曼璐，曼璐因不能生育，献计祝鸿才霸占囚禁了曼桢并生下一子。他是本剧的转折点，最后生意失败才恢复了一点人性。

被囚禁中的曼桢，世钧是她唯一希望，她相信世钧一定在等着她。

世钧到处寻找曼桢的消息，他误以为曼桢回六安嫁给了张豫瑾。

世钧说："当你发现喜欢的人都不是真心对你的时候，你同时也会发现，最讨厌的人也未必那么讨厌。在我表弟拍结婚照那一天，我看到翠芝一直在哭。我很清楚我没有爱她，但是那一刻，我们都觉得很接近。"

电影《半生缘》剧评："人们爱的是一些人，与之结婚生子的，又是另外一些人。 注定了只有半生的缘，可是，要用一世的情来记忆。"在世钧与翠芝的婚礼上，叔惠喝的大醉。

翠芝和世钧结婚那天晚上说："世钧，怎么办，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现在是不是已经来不及了。"照片中，翠芝的眼神望向帮世钧挡酒的叔惠。

翠芝道："叔惠今天醉得真厉害。"世钧笑道："可不是！他一个人怎么上火车，我倒真有点不放心。"翠芝默然，过了一会又道："等他酒醒的时候，不知道火车开到什么地方了。"

曼桢得知世钧结婚的消息，在电影院里对着卓别林的电影，一边大笑，一边流泪。

"一想起曼桢，他陡然觉得寂寞起来，在这雨澌澌的夜里，坐在这一颠一颠地潮湿的马车上，他这故乡好像变成了异乡了。"张爱玲《半生缘》

世钧说，"我看到一个很像曼桢的女子，可是，一转眼，她就不见了。十年了，我一直没忘过她。"

曼桢说："十四年了，日子过得真快，对于中年以后的人来讲十年八年好像是指逢间的事，可是对于年青人来说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我和世钧从认识到离别，不过几年的光景，却遭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仿佛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生、离、死、别。"

"中年以后的男人，时常会觉得孤独，因为他一睁开眼睛，周围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却没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张爱玲《半生缘》

故事结尾，世钧去接回国的老友叔惠，没接到，却邂逅相爱至深的旧情人。曼桢不停地问世钧："你好吗？你好吗？"世钧说："我不好，我只希望你好。"在灯火昏黄人声嘈杂的饭馆，曼桢轻轻对世钧说："能见面已经很好了……世钧，我们是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恋人之间最悲凉的结局，莫过如此。那是顾曼桢对沈世钧说的，也是张爱玲对胡兰成说的，一代文学女作家最后离开人世身旁无一人。 ​

世钧没接到叔惠，叔惠却已到了翠芝和世钧的家里。想起这些年的种种，叔惠幽幽的对翠芝说："后来我爱过的人，很多都像你，却没有一个是你。"人到中年，终于等来似乎可以确定当年心思的句子，却是无法回头。

翠芝忽然微笑道："我想你不久就会再结婚的。"叔惠笑道："哦？"翠芝笑道："你将来的太太一定年轻、漂亮——"叔惠听她语气未尽，便替她续下去道："有钱。"两人都笑了。……在一片笑声中，翠芝却感到一丝凄凉的胜利与满足。 ​----张爱玲

叔惠又喝了点酒，斜斜的靠近翠芝，说了一句："还不都是被你害的"。 ​半生颠沛，谁让我曾经那么喜欢你？

曼桢说："我想每一个人到老都总会有两三件事情可以拿出来讲的，如果我跟世钧真的接了婚，生几个孩子，那一定不会是个故事了。"

世钧说："其实婚姻大多数是讽刺。相爱的人不能结合，结合在一起的又往往不是意中人。"

在结尾，傍晚世钧打着手电筒在雪地里找，终于找到了曼桢丢失的一只红手套——这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原著里写，"至少她现在知道，他那时候是一心一意爱着她的"。电影把一段往事放到最后，世钧笑得灿烂，观众看得眼热。回不去的爱情里，总是有些细节一生都带着温度。 ​​​

许鞍华的《半生缘》是改编自张爱玲小说的电影中被公认最优秀的一部，影片弥漫着怀旧、冷漠、深浅不一的灰色，吴倩莲、梅艳芳、黎明塑造的形象亦称经典。悲凉是张爱玲作品一贯的基调，而《半生缘》的悲凉是由内而外，极力想保持一种平淡，仍难掩悲凉之气。

电影中的男女主角各自放逐自己与爱的人远隔天涯，以为那是彼此最好的结局，却又彼此留恋。如果当初可以勇敢一点，结局会不会不同？

张爱玲把人性和感情写的刻骨铭心，最伤心的是离离合合过了18年，才发现，过去的已经过去，永远回不去了，何谓命运何谓缘分，半分不由人。 ​

几个平凡的众生男女，世钧曼桢叔惠翠芝，把那一点点并不离奇的痴爱怨情演了那么多年。而同时翻天覆地的中国近代社会种种变事，只是作了他们的背景，隐隐约约给他们的故事刷上一笔动乱的底色。乱世里这几个男女的故事，一点点的痴，一缕缕的怨，脆弱的爱，捂住面孔的无奈。—张爱玲《半生缘》

曼桢说："以前我以为我会和姐姐有所不同，其实走了半辈子的路，我只是跟在她的后面。"片中这对姐妹命运多舛，现实中一个已逝，另一个淡出。曾经的美好，只能通过这旧照片来回味了……

"别来还无恙那年少轻狂，却让岁月背叛。流转的时光照一脸苍凉，再也来不及遗忘。两个人闹哄一场，一个人地老天荒。聚少离多的纠缠，迷惘是唯一的答案。"——《半生缘》主题曲

就像那天，我逆光而来，你迎光而去，一切可能只留于黯淡昏黄的灯光下，氤氲着。而我们，就像未曾相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