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旅途

高山

二十年前有幸在云南工作过三年，那里美丽的自然风景和淳朴善良的民风深深的吸引着世人的目光，让人流连忘返。我曾遇到许多令人感动的人和事，其中一次差旅途中的遭遇至今仍旧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一九九五年妻子刚去世时孤独留影

　　那是一九九六年十月下旬的一天，我乘坐一辆卧铺大巴车从昆明长途汽车站下午二点半准时出发了。第一站目的地是滇西边陲小县——盈江县。

随着汽车在市区内缓慢晃动着前行，像以往一样，眼睛毫无目的扫视着窗外匆匆过客，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或家人的生活而奔波着。自己略显孤独的思绪又不请而至地袭上心头。到云南办事处一年多了，由于事多人少，绝大多数出差都只能是一个人单独跑，好像命里注定这一辈子＂孤独＂将伴随着我生活，远离家和西安，远离熟悉的人们和朋友，似苦行僧般做着社会赋予我的工作。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份工作却恰恰是我主动要求做的，一年多前我的妻子患肺癌不幸与世长辞，无奈的悲哀之后，便萌生离家远走的念头，以逃避那触景生情的痛苦，让沸腾的生活来熨藉我撕裂的心。好在14岁的儿子懂事了，留在家里与爷爷相依为伴，独自学习生活，成绩还不错，给远离故乡的我精神上莫大的安慰。唉，往事的回忆让矛盾心情像是一团乱麻，无法理清理顺。

汽车渐渐把昆明市抛到车后，又走上了320国道。昆明至楚雄这一段一百五十公里长的路是一级公路（相当于高速公路）。车内喧闹的人们随着均匀的汽车引擎声也不知不觉地安静下来，我的眼皮变得越来越沉重，索性闭上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车忽然停了，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都向外看，原来车停在加油站加油。人们纷纷下车去方便或者散步活动。在云南乘长途车有个经验，由于高等级公路极少，地广路长往往出行一坐就是十几、二三十个小时是常事，遇停车就要下车方便或活动一下，否则车一跑起来司机可就不愿轻易再停下来，如果那时你要是刚好内急，对不起，可要看司机师傅的脸色了。所以我也不例外，随大家下车活动。十几分钟后只听一声：＂走啰！＂的吆喝声，人们又赶紧都朝车上走去。

一上车就看见我旁边铺位上的那位女人竟在我的铺上趴着朝窗外看着什么，似乎觉出我上来了，她（姑且称为她）忙移开说：＂对不起＂，我也友好地说：＂没关系，你……你睡窗边也行。＂她摇摇头给我让出了位置，躺下后我不禁心想：为了要掌握开关车窗的权利，我早早买了张上铺靠窗边位置的车票。别小看这个地方，一辆车内四十多人挤着睡，都是头顶脚、脚顶头的躺着，碰上几个脚汗大的、抽烟的、打嗝儿、放屁的，那车厢内的空气就无法形容的混浊，如果恰遇睡在窗边的人都怕风不开窗，那就遭殃了，还没到目的地就得熏个半死，要不人常说坐长途车受罪呢，有时真与从毒气室里放出来没死的人一样，头重脚轻难受极了。还好，她还比较自觉。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不由得注意看了看她，大约二十六、七岁，可能是已婚，长得算不上很漂亮却也体态匀称皮肤殷白，穿着庄重得体，很有点职业女性的风度。好像觉出我在观察她，只见她身子一扭给我了个背，哟，警惕性还挺高！

将近六点车又停了，只听司机高声喊着："下车吃饭了！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啊！"大家纷纷起身下车。我一看，可不，这个地方真的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独此一家的饭馆前，不小的停车场已停着几辆卧铺大巴车，院子里、饭馆内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吃饭的、剔牙的、散步的、闲聊的，还挺热闹。随着大家拥进去一看，唉，饭菜量少价高质差，这些路边黑店与司机都是串通好的，你爱吃不吃，吃就得挨宰，不吃就得饿着，一顿不吃事小，挺挺就过去了，但下一顿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吃很难说，就怕不正常，有一次去西双版纳的勐腊糖厂我就碰上车坏在半路，需换零件，耽误了5个多小时，没饭吃没水喝，惨了。除非你自带食品，否则一般人都会吃一点。我匆匆买了份西红柿炒鸡蛋和麻婆豆腐，就着米饭几口吃完后活动活动腿脚就上车了。

她又先上去了，倒挺积极，每回都抢着上，好不容易挤过她身边刚躺下，耳边响起了轻柔的声音，

"你尝尝。"

她在跟我说话？我眼前出现了一袋话梅，什么意思？看到我疑惑的眼神，她笑了笑说道："刚打开的，尝点吧。"

我暗想：啥意思？难道她想和我换铺？嗯，这可能是糖衣炮弹吧，"呵呵，对不起，谢谢你，我嫌酸。"

"不酸，甜的。"

嗬！挡都挡不住，看样子不吃还不行了，管她有何企图呢吃就吃，我一个大男人有啥怕的，随手捏了颗扔到嘴里，咝……唉…呀！还不酸？牙都要倒掉了！

"没得那么夸张吧， 哈哈！下次上车你动作快点，省得挤，你我都难受。"

原来如此，难怪这么“慷慨”，为什么要听她的？哼，我调侃着笑道："呵呵，还好……没怎么觉得难受，挤一下还暖和。"

只见她身子一转又给了我一个背，嘿嘿，可能后悔了——那颗话梅。

云南罗平九龙瀑布

汽车过了楚雄后就走上了老公路，车越来越颠，这是昆明去瑞丽的必经之路，据说是抗日战争时期由盟军支援云南人民修建的。当时昆缅公路是国民党抗日的生命线，盟军供应的武器弹药和军用物资从这条路源源不断地运往抗战前线，为修这条路云南百姓上万人在此捐躯，做出了极大贡献。听说马上要修建楚（雄）大（理）高速公路了，预计98或99年建成通车，届时从昆明至大理乘大巴车只需5、6个小时，差不多缩短一半时间，那就好多了，可惜眼下还得颠啊。
　　我回头望了她一眼，不知她盯着前方在想啥，是否也在想那条新公路？
　　"喂，小姐去哪里？"
　　"梁河。"
　　"家在梁河？"
　　"嗯。"
　　"在梁河哪个单位？"
　　"没得单位。"
　　"做生意？"
　　"我说你是公安啊还是警察？查户口啊！"一扭给我一个背不吭气了。看来对我有点怀疑了，难道……这公安和警察不是一回事？不过是随便问问打发时间而已嘛，幸亏我还没问她婚没婚，否则那她更觉得我是否想要图谋不轨了吧，我心里有些好笑，也就不再多问了，出门在外对陌生人保持警惕是对的，我慢慢躺下又睡着了。
突然被一阵冷风吹醒，原来车窗不知被谁打开了，我回头看了一下她，她也正看我，
"是你开的？"
她点点头。
"有点冷，还是关上吧。"说着我就关上了窗。
"喂，对不起了还是开一点吧，"她在我耳边小声说："我头顶那双脚太臭了，熏得我受不了。"
瞧，这点权起作用了吧，那得我说开才能开。
为了体现男子汉的风度，我故意装模作样地说："咳…嗯…那就开小点吧。"一股清新的空气又吹进来了。
"谢谢！"
"没有。"我也说起了云南话，她笑了笑身子一转又给了我个背。
夜深了，高原山区的风很凉，我把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也朝里侧过身面对她不让风直接吹在脸上，又睡着了。
深夜一点多钟到了大理古城，车里嘈杂声一片，我揉揉眼睛向外一看，是在大理街道上。趁有人在车顶朝下卸行李和货，车上的人纷纷下去方便。她也不知啥时下车了。等我下去四处一看，原来附近没有厕所，大家都找个黑暗地方就近解决。我见远处一新盖的大楼前黑呼呼隐约有一台混凝土搅拌机，那没人，就走过去刚要方便，谁知黑暗中"呼"地站起一人，边提裤子边从我身边匆匆走过，把我吓了一跳！老天爷，不是别人，正是她！
"真是冤家路窄。"我悄声嘟囔着，有时候就是怪，你越不想碰上的事就偏偏碰上了，你说邪门不？幸亏我解手的动作不是太快沒来得及掏出来，否则过会儿上车躺在一块那不就太尴尬了，"差点陷我于不义嘛"，我暗想着。
回去时看到她在车尾看车顶的人下货。我慢慢地上车躺下点了支烟，悠然自在地吸 起来，估计她就是做生意的，这次进货还不少，否则她不会去看着防货丢的。直到快开车了她才上来，躺下后就对我小声说道，
" 你好不害臊！"她是说刚才的事。
"喂、喂，天大的冤枉，我可真不知道你在那后面蹲着，否则就是打死我也不会过去的，再说了，黑咕隆咚的就是想看点你的啥那也看不见啊，况且我什么没见过，黑灯瞎火地去欺负你，你一叫公安再把我一抓，我划得来么我？"
"我才说一句，你就表白大堆，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嘛。"她偷偷笑着说。
看来我得反戈一击，"谁知道你是不是躲在那偷看别人……"话音未落胳膊上挨了一掌，
"叫你瞎说！"
轮到我笑了，这一招挺灵，果然她不吭声了。我想故意逗逗她，
"喂，小姐，你是不是看到我过去，屁股都沒擦就提着裤子跑了。"
"净胡说！"我笑出了声，只听她正儿八经地说，
"女人每月一次的那个事挺讨厌的，我正换卫生巾你就过来了。"原来是这样。
车开了，人们又渐入梦厢。

云南多依河畔的金鸡峰林

第二天上午十点到了滇西重镇——保山。司机师傅要加油修车，让大家自由吃早点。我友好地邀请她，

"小姐，赏光，我请你，一起吃早点吧。"

"谢谢，我要先洗把脸才吃得下。"

等我吃完都回来了，看见她还在车边太阳下坐着往脸上抹着什么，小镜子左照右照的，这女人嘛就是事多，宁可饿着肚子也要把脸蛋涂来抹去满意了才肯吃饭，不就为了要个回头率嘛，有那么重要？我摇了摇头，也上车拿了洗漱用品趁司机吃饭没来也去洗一下。只见她朝远处指了一下，顺着方向一看有个水笼头，朝她点点头表示感谢，走了过去……

上车后刚躺下，她拿出包饼干朝我伸来，意思让我吃。

"对不起，谢了，我嫌甜。"

"我看你这人还怪，一会儿嫌酸一会儿嫌甜，我看你呀是有病！"

一句话噎得我半天发不出声来。唉，我不过就是客气客气嘛，值得生这么大的气？云南人就是这样，请你吃你不吃，她还不高兴。

车开后我们闲聊起来。原来她真是做生意的老板，和父母一起开了个服装和布之类商品店，经营状况不是太好，经常跑昆明进货。现在竞争激烈，只能硬撑往下做，眼下是买方市场，真正老老实实做小本生意的人是发不了大财的。我又开起了玩笑，

"老板，人们常说：奸商奸商，无奸不商，那你是不是也是一个奸商？"

"别把人看扁了，我不否认奸商多，但我可是规规矩矩的生意人，我父母做了一辈子生意从未骗过人，他们从小就教我：东西好卖人心难买。人只能被骗一时，不会永远被骗。我也是这样去做的，要是奸商早就发财了。"

真看不出她还不简单呢，我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我们谈着谈着忽然眼前一片开阔，居高临下俯看下方那条婉如巨蟒似的怒江，在峡谷中静静地逶迤流淌，江上横跨一座大桥，江对面深蓝色雄伟的高黎贡山脉巍然耸立，这番景象真叫人心旷神怡。这，就是世界著名的怒江大峡谷，高黎贡山与横断山夹着怒江绵延数百公里，号称世界第一大峡谷。

车顺山而下不一会就到了东风桥上，这座桥是建国后修建的，它的旁边原来还有一桥叫惠仁桥，抗日战争时期，日寇曾从缅甸沿滇缅公路入侵至此，企图东进占领保山，中国远征军退到这里断然炸毁惠仁桥，以阻敌东进。在边境检查站检查通行证和车辆行李时，我下车来到东风桥上，看着旁边惠仁桥的残臂半墩仍在怒江两岸默默地矗立着，像是用自己的存在诉说着五十多年前这里的激烈战斗场面。无限感概尽在胸中。她也跟了过来，站在我身边问，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当年日本人离乡背井把仗打到这，他们想的是什么。"

"你怎么想到日本人？"

"因为我是中国人，每次路过这看到这座断桥我都在想，日本人侵占你们家乡后进攻到这，被中国军队阻挡了整整两年半，最后没有一个活着回去的，全部战死在这里，最著名的松山战役就离这不远，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国军与日寇最后一役，一直打到日本投降以后，中国军人与日本人伤亡人数为七比一，上万人牺牲，真是很惨烈。那个松山几个月前我曾路过，顶上立着一块纪念松山战役的石碑，看了碑文后真为抗日战士的壮烈殉国而感动不已。"

她很注意的听着，脸上闪现出迷茫的神情。

"你知道的真多，我就知道日本兵到过这里，其它的都不清楚，松山我都没去过。"

　　"我知道的都是从书中了解到的，我很喜欢看些历史书。松山战役遗址你没去过也不奇怪，就像我到现在还没去过我们陕西著名的延安一样，虽然离的不远却难有机会专门去游玩。好，走，上车。"

　　过了东风桥不远高黎贡山横在面前，望着那插入云霄的座座山峰，汽车显得那么渺小，一辆辆车像是小蚂蚁似的在盘山路上爬。现在这座山脉已是国家一级自然保护区，沿路可以看到许多自然保护区的牌子。翻过高黎贡山需四个多小时，从这开始直到瑞丽，公路变成了弹石路面，没有铺沥青，车厢噪声大了起来，轰轰的的声音使人又渐入梦中。

云南昆明民族村

　　不知何时起我的肚子开始难受起来，可能是肠胃不好的毛病又犯了，经常吃饭稍不注意马上就闹肚子。下午二点多，跑了二十四小时的车停了下来，下车我就朝厕所跑，唉，又拉肚子了。
　　从包里找出药来吃了后去饭馆买了饭，刚吃两口就吃不下，没胃口，索性不吃。端了杯开水坐到她身边，只觉得浑身发冷，又挪了挪坐在太阳下晒着。
　　"喂，你的脸色怎么不对头？饭都没吃，是不是有病了？"她关切地看着我。
　　"病？不是吹牛，本人十几年没进过医院了。"我狡辩道。看着她半信半疑的那种神情真让人好笑，可自己不争气的身体却让我笑不出来，浑身乏力阵阵发冷，真他妈的糟糕！我心里暗暗骂着自己。出门在外最怕生病，特别是一个人，这才从昆明出来还没到盈江，后面路途还长着呢，要去陇川、经瑞丽和龙陵去勐糯，一出门就病倒了后面怎么办事啊。没退路，只有硬挺过去了。一边想着一边强撑着走上车去。
上车后我把薄被子紧紧裹住身体，昏头昏脑地睡了。一路上不停地做着恶梦，只感觉似有一个可怕的东西在压迫我，使我透不过气来。 
　　"喂！喂！大哥，醒醒！你怎么啦？"她摇着我的胳膊问着。
　　 "嗯？"我糊里糊涂的不知是否还在梦中。
她还在不停的问："你一直在说梦话，挺吓人的，是不是真病了？"  
"到……到啥地方了？"我似乎淸醒了。
"快到腾冲了。"
我的思维渐渐清晰起来，我真病了，病毒性感冒，与我以前的病症相同，头痛的厉害。 
"你是不是真病了？嗯？"
唉，你说她这人是不是有点死心眼，明摆着肯定是病了嘛，相同的话问几遍。
"没病！就……就是有点冷。"我怕她看笑话不承认，可惜无力睁不开眼。朦胧中感觉她在我头上摸了一下，轻声叫了起来，
"哎呀！你的头冰凉全身都在发抖，你这人啊就是嘴硬。" 
"冰凉？"！那不就成死人了！我挣扎着想顶她几句，可一阵旋晕又进入恶梦中去了。
腾冲到了，她毫不犹豫地抓起我的水杯跑下车，不知在哪里打了杯开水端给我，边吹着热水边柔柔地在我耳边说："大哥，起来喝口热水吧，你带有药了吗？"
我睁开眼，瞧着她着急的样子，不由得对她充满了感激之情。是啊，人在患难之中受到点滴相助都会铭记永生的。我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包说："药在包里。" 她麻利地找出药瓶拿了几粒喂到我嘴里，我起身端着杯子喝了几大口，这时我才突然发现，她的被子不知何时也盖在了我身上，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
"谢谢你了……被子……"我喃喃地说道。
"没啥，看你冷的圈在一起就盖给你了，反正我也不需要，你一个人在外面跑，有病了也没个伴好可怜，来，再喝点水。"我顺从地又喝了几口。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心里感叹不已。忽然间觉得她好漂亮，是像那种未经雕琢的美玉般天然美。
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着，离梁河越来越近了。我身体慢慢感觉到发热，开始出汗了。不知什么时候她握住了我的手，我没动，她也没动。看到我睁开眼睛，她关切地问，"咋样，好点了吗？"我点点头没吭气，"你的手好烫，如果实在不行，到梁河下车去我家住一晚再走好不好？" 
我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现在感觉好多了，每次感冒发烧只要一出汗就会退烧，不用给你添麻烦了。"
"说哪儿去了，你有病嘛，况且，我觉得你这病可能还是我要开窗子引起的，怪对不住你的。" 
听到她这样说，我忍不住有气无力的又开起玩笑，"噢，那倒未必是开窗子的原因，好像是没吃你的饼干让你给我咒出的病啊，唉……我可真够冤枉的。" 
只见她撇撇嘴说："我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就好了，可以去做个神婆婆挣大钱了！哈哈哈！哈哈哈……"她难得的不顾斯文地张开嘴大笑起来。
"不过，你要是真觉得对不住我，那等我办完公事后去你家住半个月再走，好吗？"
"那可对不起了，以后我们可是谁也不认识谁。"她又故意板着面孔说。
我笑了笑，忽然心里产生了想要拥抱一下她的冲动，可咱中国人是没有这样风俗习惯，害怕她接受不了把她吓着，不过倒是想起应该问问她的名字，要不人家这么热心的帮了半天忙连姓啥叫啥都不知道，至少以后也能再相互联系，"老板，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沉吟了一下说："我姓梁，是梁河人，你就记住梁河吧。"看来她是不愿把名字告诉我了，我也就不便再问了，毕竟是萍水相逢嘛。

云南西双版纳磨憨口岸中老边境界碑

　　下午六点多钟，汽车到了梁河县城。眼看她快下车了，还仍不放心的戏谑地说道："我要到家了，大哥，这一路上我看你也像是个好人，说真的你能不能行？如果不行千万别客气，到我家住一晩再走，放心吧我不收房钱的，这回可真是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唉，这男人最怕的就是被女人说“不行”，要是没病我可得跟她好好说道说道。眼下可不就是不行嘛，想充个大瓣蒜都充不出来。我装出好多了的样子说道，"我本来就是个好人嘛，怎么在你眼里才是个像？呵呵，真不用了，我现在的确好多了，多谢你路上对我的照顾，我会永远记住的，等下次再路过时来住。"
　　"没下次了，"她笑了笑说："那么就再见了，我相信好人一生平安，路上多保重吧。不管走到哪里，身体不舒服了累了就歇歇再走，身体可是自己的哟，好吧，再见了。"
　　她提上小包下了铺，朝我摆摆手，在车停稳了后下车了。我透过车窗看到她招呼家人从车顶上卸下从昆明进的货，当她又一次微笑着朝我看来时，我也摇摇手与她再见，一霎那间她对着我微笑的样子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脑海里，那是一种朴实自然的美，纯真无邪的美。

车慢慢地开了，望着越来越远的她，我突然发现——自己怎么这么死心眼呢，人家多次好心邀请，为啥不答应她去她家住一晚呢？嗨……真有点后悔！

我又晕晕乎乎地睡着了。
晚上八点多终于到了盈江县。听到司机叫我的声音，才知道到了客运站停车场，车上人都已经下完了。我挣扎着爬起来，昏头昏脑地收拾了随身携带的物品，无奈地穿上被众人踩扁的皮鞋，摇摇晃晃头重脚轻地下了车。在一家小药店买点药，随便找了一个旅馆开了个单间，就一头扎到床上，什么也不知道地睡着了。
整整一夜恶梦不断，浑身不停地出汗，衣服全湿透了。半夜感到口渴的厉害，爬起来喝了一大杯水，吃了药，又接着睡。天亮了，我醒了，头痛的很，起来又拉肚子，唉，真遭罪呀，依稀记得半夜的情景，那时我真不知道能否活着挺过这个鬼门关，还好，终于抗过了死神的招唤。现在真想自己的儿子和家，如果在家里和亲人身边该多幸福啊。
我想了一下，还是抓紧时间去糖厂处理设备问题，他们在等着我，早一天帮他们解决设备问题，他们就早一天开工生产，早一天放心。然后我就在这里好好休养两天，恢复体力后再继续下面的行程。我起来先洗个澡，然后准备换身衣服，经过一晚上汗液的浸泡，内衣都已酸臭了，可是打开背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包饼干！瞬间，脑海里浮现出昨天的"她"来，一定是她悄悄放的，她知道我昨天中午就没吃饭，特意放包饼干让我充饥。唉，她，真是个善良的好女人，帮助我并不图回报，端水喂药盖被子擦虚汗，把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当做自己的亲人般照顾，说实话，真的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热泪一下就涌出了眼眶，我慢慢地蹲下看着手中的饼干，感觉沉甸甸的，这不是一包普通的饼干而是"她"菩萨般的善心，映衬出她秀美无私的心灵和助人为乐的热心。我默默地想着：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去梁河县寻找这位不知姓名的"她"，当面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现在这个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中，虽然少了些友善，多了些私利，但从我的亲身经历来说，我依然相信金钱不是万能的，如果人与人相互的交往中掺杂进利益关系，我想任何人之间都不会有坦诚的信任。我更相信：在这个商品经济的大潮中，我们周围仍然有许许多多见义勇为、助人为乐、不计报酬的好人存在。如果你自己努力去做，那么你就会见得到，不信？你就试试。
在湛蓝的天空下，迎着灿烂的朝阳，我步履蹒跚的朝着盈江糖厂走去，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完

云南罗平九龙瀑布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