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 | 走，不停地走……

听听那冷雨说

没有人知道末末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城中游走的。

        她像熟练的猎狗一样，嗅着空气中野性的小径，并追随这种气味，走向人少的比较接近自然的地方。

        她尽可能避开熟人，如果她能够，她愿意用泥土盖住她的足印，掩埋她的气息，斩断来路，去向一个陌生的，令她安适的地方。

       城市里到处都是人，即便在山上、海边、湖边、山里的小庙、庙里菩萨背后的椅子上，都可能遇上熟悉的面孔。

       她不断拓宽着行走半径，从东边转战西边，从有台阶的路到荒凉的小路。她丰沛的情感仿佛是不见天日的珠宝，只能在无人处自我欣赏。

       她走路的时候，腰杆笔直，四肢舒展，姿态优美。如果你长期观察，很容易看到她面带神秘的笑容，伴随它的还有笑过后的空洞。

       在她生活过的家乡，极少数人们会惋惜地告诉同伴：看吧，那个挺拔的女人，是个疯子。

      "怎么可能？她这么漂亮。"人们照例不相信。

     "一场婚礼过后，她就是这样。看她的眼睛，令人叹息。"

       末末混乱的头脑明白远处人们的指指点点，她即便是个平静的疯子，也不想忍受人们随意同情的目光。

       于是另一场异乡的婚礼拯救了她，她终于正常了，末末总算享受了人类的特权，隐藏在众人之间毫不起眼地活着的特权。

        末末想，她就是从意识到异乡的人们不了解她的历史后，开始不停地走的。

        她的情人们分散在不同的角落，当她觉察难以忍受精神的重负时，她就在他们的身体上释放自己。他们对她一无所知，即便有个别人认为很了解她，实际上，她始终若即若离，一挥手就会出现或者消失。末末知道，拥有是个谎言，没有哪个情人最后不是放空了自己，任一切流逝。享乐是不可靠的，但至少是真实的。她就在无数次的哭泣中，占有并奉献，让活着的感觉涌向脑门，并在这种醉意中保持安静。她从来不对男人说，我爱你。即便她也许真的爱了，她像保持童贞一样坚守着这三个字。

        每次她会走很长的路，一直到天黑透，到身上的气味被人世间的各种气味掩盖。她在寻找没有自己的地方，直到精疲力尽。

         当末末安静下来的时候，她意识到她这是和自己赛跑，看谁先从羁绊里解脱。和自己赛跑，会有结果吗？为了寻求答案，她只能身体力行，一次又一次出走，脸上挂着安静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