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是故乡情

解晓雅

<h3>  我家有三棵树,一棵核桃树,一棵柿子树,一棵泡桐树。核桃树和柿子树栽于前院,泡桐栽于后院。</h3> <h3>  在老屋里长了10年的核桃树近日被砍伐掉了,它正值树的青年时期,是树的最美年华,去年才开始结果,20来个核桃稀稀落落地掩映在浓荫如盖的枝桠间。它曾经急坏了我们这些匆忙的身影。最初栽种的几年里,夏天我们都会从围墙外痴痴凝望,希望从那一树绿色中跳跃出一个小果实来,然而它的迟笨狠狠地拖垮了我们的热望,之后我们就再也不对这貌似葱郁,却不能满足我们热望的核桃树抱有幻想了,任凭它栉风沐雨,任凭它霜寒雪冻,再也不曾有人对它有半点关注了。核桃树在这荒芜孤寂的日子里,素素静静,从从容容,坚守一棵树的本分,不急不躁,迎朝阳,送晚霞;寒来暑往,秋去春来,悠悠默默,淡淡然然,自信坚毅。在它经历九春之后,终于开花结果,跃出来几个调皮的小青核桃。历久弥坚的日子里,不断兜转的时空漩涡中,核桃树用它的生命之笔,潇洒旋转描绘十圈后,脱下绿衣,袒露胸膛,把时光的波纹,生命的印记,一圈一圈地舞蹈成湖,成月,照亮寂寞的老屋。</h3> <h3>  院子里的柿子树,是父亲十六岁时从南壕挖回来的。花开花谢五十年,在父亲今年六十六岁花甲之年时,终于完成了它一生的使命,由站着的姿态,以树的形象,昂首挺胸,引颈受戮,在冰冷的锯刀下,倒下了。不再是树,而成为了既无品牌又无名称的杂木了。五十年吸风饮露,日月精华地滋养,树居然只有碗口粗,剥去灰褐的外衣,露出来的,居然是一身璀璨的金黄。<span style="line-height: 1.5;">听老辈人说,树是可以成精的,</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5;">难道柿子树,是树中的精魂?当砍伐之后的树,连枝带叶,都被抬出院子后,父亲都有点凄然。前三十年,我们一家与树相依相伴。春天,满树的淡黄四瓣花挂满枝头,那清风拂过黄花的春意,蹦蹦跳跳落下的花瓣,让盎然的春色挑拨整片小院。秋天,那一树的火红,缀满枝头,那是太阳映红的笑脸,是云雀欢快的仓廪乐园,更是我们一家人知秋赏秋的图景了。柿子树与父亲相守相伴三十年。三十年后的二十年里,柿子树便承载着父母对老家的挂念与慰藉了。无事我们是不回老家的,可每年霜降过后,柿树叶子落尽,秃桠上缀满火红的火晶柿子,晶莹剔透,饱满润泽时,父母亲就要念叨上一段时间后回老家一趟,说是要卸柿子,其实,每次回去,他们也拿不了几个回城,大部分都送给周围的乡亲们了。这树其实就是一根风筝线,把父母的心紧紧地拴在了故乡。如今,看着这柿子树被锯断时向大地洒下的那片金黄,父亲的不舍又漫上心头。柿子树啊!感谢你,感谢你这三十年的晨昏相伴,二十年的朝夕坚守,这份深挚的情感,不只镌刻在那片金黄的五十余圈的年轮里,更荡漾在父亲的心海里。</span></h3> <h3>  前年被砍伐掉的树,是后院的泡桐树。那树是见风就长的树,睡一个晚上,一不留神,它就蹿高一截,长一粗一抱,后院的桐树已经长粗到得三个人和在一起才能抱住时,那后院已经盛不下它的绿色华盖了,父亲决定,伐掉它!砍伐它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表哥多年来做伐树活计,也算是此中高手,深谙伐树之法。由于树太高太粗,要想让它身首完整落地,那是不可能的。无奈,年近五十的表哥和同行壮汉,爬上树顶,开锯断枝,吱吱喳喳,电锯鸣叫了一个上午,才给泡桐落了发,剃了头,那一头浓密厚实的绿发飘洒满整个后院。泡桐虽已老态龙钟,经过此番剃度,竟也精精爽爽地立在后院。午后时分,拴绳的拴绳,锯的锯,拉的拉,那颗绿意葱茏的泡桐最终在电锯之下,露出了白花花的肌肤。好多无事的人都来观看品评,有人说,木材可以打家具,防潮,耐用;有人说,能卖一两千吧?母亲说,树就不卖了,留着给自己做幅寿材吧。我们都心里惶恐,母亲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有这种打算?即使那么一天,我们也要让母亲头枕松柏而眠!母亲说,瓜娃呀,<span style="line-height: 1.5;">不能光听名气!泡桐</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5;">遇水</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5;">不</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5;">易腐烂,比那些松柏要强多了。我们将信将疑,也就听听而已,今年回家,再回老屋,后院又在原来的位置长出了碗口粗的泡桐树,又绿意盈盈了。我想,这到底是是那棵绿着死了的泡桐呢,还是那棵泡桐又死而复绿了呢?</span><span style="line-height: 1.5;">泡桐虽普通常见,极其卑微,材质轻疏,可它带给我的震撼,远远胜过了他的名字和绿意!</span></h3><h3><span style="line-height: 1.5;"></span></h3> <h3>  如今,老屋的树伐了,围墙拆了,露出了黄褐色的大地的肌肤。在这长宽都是三米的院子里,不久就要建起一座新房了。那时,老屋的荒寂也将一去不返,老屋的门前和剩余的地方将被水泥覆盖,也就不会再有任何树木了,包括核桃树、柿子树和泡桐树了!</h3> <h3>  风啊!你还会来唱歌吗?鸟啊!还还会来跳舞吗?燕子啊!你还会来呢喃翩然吗?</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