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麻将

山妞

<h1>  初入夫家,第一个重大发现是:这是个麻将家族!全家人除了婆婆外,全部是麻将高手,闲余时间,几乎都在麻将桌上度过,夫(以下用F代替)在婚前极力掩饰的赌博恶习,在婚后暴露得淋漓尽致。我对此深恶痛绝。</h1><h1> 清明节,婆婆带着全家人给我从未谋面的公公扫墓,小姑子竟然带了一副麻将烧给公公(想不起来当时怎么点着的),对着熊熊燃烧的麻将,小姑子说:“爸呀,送给你一副麻将,就是少了张红中,你自己随便配一张凑合着用吧”!我颇受启发:“呀,应该拍三张风韵犹存的少妇照片,一并烧给你爸,好凑够一桌!”看着一旁尴尬甚至有点悲痛的婆婆,每个人分别剜了我一眼。</h1><h1> 到家,F责备我:“在那种场合,你怎么能那样说呢?”我说:“下一回你妹妹要是再给你爸烧麻将,我还那样说!”他气急败坏,狠狠地摔门而去,彻夜未归,在邻居家打了一夜麻将……</h1><h1> 对于这个不求上进的东西我心灰意冷,就在我考虑是否继续跟他生活下去的时候,我发现一个小生命在我肚肚里萌芽了。 </h1><h1> 在我的倡导下,婆婆召集了大哥大嫂、妹妹妹夫召开紧急家庭会议,主要议题是:关于F打麻将屡教不改的问题,商议结果:由F承担所有家务,并且不准打麻将。面对这个没有丝毫震慑力的老太婆,不敢指望她的规章制度对她儿子有多大的制约作用。</h1><h1> 一日,忽感腹痛,F早已不知去向,正不知如何是好,小姑子来了,进门便问:“我哥呢”?“你问我,我问谁?”小姑子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走,找去!”,我忍着肚疼跟她走,找到F的时候,他正在牌桌上玩的不亦乐乎。小姑子授意我:“把桌子掀了”!我站着,不动,不语。小姑子像母狮一样冲上去,一下子把满桌麻将推到地下,又将桌子掀了个底朝天,揪起他哥:“嫂子肚疼你知不知道?快点去医院检查!”坐车去医院的路上 ,小姑子埋怨我“让你掀桌子,为啥不掀,还得我动手?”我说:“那是泼妇所为,我不会”。她说:“你意思我是泼妇?”“难道不是?”F一言不发,小姑子生气地说:“以后生气别跟我说,自己的老公都管不住……”我更加生气:“我跟你说了吗?是你自己想管,你能管住,咋不嫁给你哥?!”她气噎,一句话不再说……F翻了翻他那死鱼一样的眼,一声不吭。<br></h1><h1> 检查完,大夫说:需要保胎,多休息,不能剧烈运动,不能生气。 </h1><h1> 于是遵医嘱,除了吃饭就是睡觉。</h1><h1> 第一天:感觉舒服,第二天:有点烦躁,第三天:更加烦躁,第四天:忍无可忍!</h1><h1> F小心翼翼地说:“你又不敢出去玩,卧床休息你又着急,你说咋办?要不我教你打牌吧,好跟别人凑凑手”,“滚!”他锲而不舍:“或者叫几个人在家打,你在边上看?”我懒得再搭理他,睡觉去了。他关上门出去了,不大一会,竟然带着他大哥大嫂,妹妹和一副麻将回来了,由于大哥大嫂在,我不好说什么。他们麻利地铺好桌子,码好牌,几个人开战了。嫂子搬个凳子让我坐在她旁边。他们边打边说笑,气氛很是活跃。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了。 </h1><h1> 可能是我的容忍纵容了他们,从此以后他们以陪我玩为借口 ,一有空闲就来我家打牌。渐渐的,我对于这种行为的评价由玩物丧志转变成了消遣娱乐,甚至从哲学的观点来注释:存在自有存在的理由,不会因为我的反对而消亡,也许正是F之流的执着促进了博弈业的繁荣发展。</h1><h1> 当儿子出生的时候,家里早已变成了赌徒们的乐园。</h1><h1> 耳濡目染,儿子不到两岁就认识了所有麻将。</h1><h1> 带儿子去他小姨家,小姨家里挂了一张河南省地图,儿子指着给他小姨看:“我认识两个字:一个是‘轰’,一个是‘地’。”小姨不解:“地字有,‘轰’在哪?”我解释说:“他说的轰就是风,”“风也没有啊!”我说:“第二个字!”“那明明是‘南’嘛!”“南风呗!”他小姨半天才反应过来:“噢……是麻将术语,真不愧麻将世家啊”!</h1><h1> 回到娘家,妹妹讲了关于南风的典故,母亲狠狠地数落我:“本事不小啊!看看把孩子教育成啥了?”我顿感无地自容……</h1><h1> 日子像树叶一样稠。多少岁月在碌碌无为里蹉跎……</h1><h1> 为了内心坚守的那份固执,我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得血本无归,最后一天天长大的儿子成了我的唯一。</h1><h1> 一度,我迷茫,消沉,无所适从,整日沉湎于牌桌,那种空虚和无奈让我感觉自己的意志在一点点的沦落……</h1><h1> 有一天,儿子说:我们班主任叫你去一趟学校。我问儿子:知道什么事吗?他说:好像文静的妈妈在老师那告了你一状,说你天天打麻将。</h1><h1> 文静是邻居家的女儿,和我儿子同班。这个叫文静的小姑娘一点都不文静,心机很深,学习却不怎么样,经常在班上倒数第一,并且性格很是彪悍,爱惹是生非,于是她的妈妈就成了老师办公室的常客。这一次文静语文考了46,我儿子考了98,在办公室,老师拿出我儿子的卷子让文静妈妈看,然后跟文静的对比。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这个女人竟然狠狠地告了我一状。</h1><h1> 我有些心虚 地来到班主任办公室。班主任是个白净文气的小伙子,他给我倒了一杯水,用不太标准的夹杂着鲁山口音的普通话,真诚的说:“虽然第一次见你(因为我从来不开家长会),但在我心里一直都非常敬重你,不仅是因为你培养了一个很优秀的孩子,还因为你的才华,你知道吗,那一次家长风采展示,你是唯一获奖的女性(这个我都忘了),还有一次留给家长的关于四大名著的知识问答,有一道题也只有你自己答对了(这个我知道,是关于三国的),所以对你印象特别好。昨天听文静家长说你天天打牌,我都不相信这是真的,可能你有许多的不如意,但是不管什么都不能成为我们堕落下去的理由,你的所作所为对孩子都会有影响的,希望你能给孩子做出个好的榜样……”</h1><h1> 我一直听着,不知道如何回答……</h1><h1> 晚上放学,孩子给我背思想品德,其中有一句我至今记忆犹新:要培养高雅的生活情趣,要勇敢的向不良诱惑说:不!——背到这一句,儿子说:“什么是高雅的生活情趣?打麻将当然不算,那是不良诱惑!”蓦然间,我如芒刺背……高雅?这个词离我是多么的遥远。</h1><h1> 顿时好像有一股热血冲向头顶,我头痛欲裂,心跳加速,赶紧吃了一片降压药,稳定了一下情绪。躺在床上……</h1><h1> 那天晚上,我梦到了离开多年的母亲 ……半夜醒来,一种莫名的孤独感袭来,我感觉自己如此的渺小,粗俗,我曾经的追求呢?都在玩世不恭中泯灭了?</h1><h1> 这时候,本性中的固执又从心底泛起:不!没有泯灭! &nbsp;</h1><h1> 天色微明,我来到湖边,一动不动,久久的盯着澄澈的湖面。一个晨练的老太太站在我旁边,不放心地问:“你没事吧?”我赶紧说:“没事没事!” “哦,没事就好。”老太太走了几步,还是不大放心,又折转回来:“要不,我带你跳广场舞吧!”看着老太太慈祥的目光,鼻子一阵发酸——我想起了母亲……</h1><h1> 沐浴着和煦的晨光,踏着欢快的节奏,老太太们浑身散发着健康与活力,我站在旁边定定的看着她们。一会儿,刚才那个老太太对我说:“想学吗?我教你!”我点了点头。她又说:“留个电话吧,加我微信,从明天开始,我叫你起床!”我使劲点了点头说:“一定!”我掏出手机,记下了老太太的号码,同时又删除了好几个号码——那都是牌友的……</h1><h1>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打过麻将,一次都没有!</h1><h1 style="text-align: right;"> </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