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暗疾

朝颜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font color="#b04fbb">永远的暗疾</font></h1><div><br></div><div> 我几乎从来没有了解过我的身体,它的里面藏着些什么,或者将终结于何时何地,都是一个未知的谜。</div><div> 当我行走在这个世界上,我的躯体就像是一把琴,而我的生命是一根脆弱的琴弦。面对一次又一次的压力与创痛,这根弦已经越绷越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要断裂开来。它所弹奏出的乐音已经不再悦耳,而是发出了尖利的啸叫。我的身体,它变成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在迷迷登登中忘却了歇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感觉到了疲倦。我发现我的躯体里已经潜藏着某种深深的暗疾。它从大脑一直深入到骨髓,渗透于每一个微小的细胞之中。</div><div> 许多年来,我就像一个不懂得穿上迷彩服以伪装自己的战士,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事。我这个有勇无谋的战士啊,总是冲在最前线,冲在炮火最密集的地带,成为一个又一个敌人攻击的目标。以至于伤痕累累、心力交瘁而无以自拔。</div><div> 唯有此时,在缓缓流泄的音乐以及低语浅笑声中,我终于让自己慢了下来。慢些,让时光流淌得再慢些,驱除那些芜杂的念想,让大脑只剩了一片空白。忘却纷纷扰扰,忘却一切的一切,让整个人完全地松垮下来。才知道我的躯壳里沉淀了太多的淤滞,才知道自己早已经是累了、倦了。那根支撑着我一直站立下去的柱子,几乎随时都要轰然倒塌。</div><div> 此刻,我只能静静地躺下来,闭上眼睛,将身体完全地交由一双陌生的手。那是一双温暖的手,一双柔软的手,那双手变着各种花样揉搓着我的身体,就像一个糕点师熟练地捻起一个面团,任意地抻拉压拽,无所不用其极。</div><div>我的身体似乎有些僵硬,从那个大口罩的上方投射下来的陌生的目光,让我无法做一团软软的面。“放松些,再放松些。”那张吐气如兰的嘴巴里发出了轻柔的呼唤,那声音似从梦幻中走来,有着一种催眠般的魔力。于是,我放心地打开了自己。</div><div> 当她一点一点地松开手时,我真实地感觉到了血液的流淌,从胳膊一直流向指尖,一阵酥麻的适意的感觉传遍了整个身心。如果这是阵痛中的一剂麻醉药,我多愿永远地沉醉于药力之中。</div><div> “你是一个斗士!”一个同学曾经这样对我说。其实他不知道,我从来不愿自己是一个斗士。我只想在春之温暖,夏之热烈,秋之高爽,冬之圣洁里安闲地享受光阴的轮回,我只想让身体的活力鲜活而朗润地奔涌。然而当我的生命如一列火车,被推入了预定的轨道,便只能承载着超乎我所能承担的负荷,身不由己地往前飞驰。只有当这列火车出现了故障,它才能暂时地停止了它运转的频率。</div><div> 便是这样,今日里我终于在身体的羁绊里做了一回自己的主人。我终于可以不再关心窗外的车马喧嚣,不再挂念我的孩子是否已经早早地睡下,不再思虑如何为那些探究的目光交出满意的答案。</div><div> 我成为了别人的自己,而且永远走不出这一个没有终点的圆,这或许将是我永远的暗疾。</div> <h3> <font color="#57a7ff"> 朝颜,江西瑞金人,鲁迅文学院第29届高研班学员,参加第16届全国散文诗笔会。作品见《人民文学》《诗刊》《散文》《青年文学》《文艺报》等刊,发表作品近百万字。获《民族文学》年度散文奖、《人民文学》杂志社全国征文奖、全国“山哈杯”文学创作大赛佳作奖等多种奖项,作品多次被《散文选刊》选载,有作品入选《中国诗歌排行榜》《2016年中国随笔精选》《当代新现实主义诗歌年选》《中国散文诗人》《中国校园文学年度佳作》《散文江西》等多种选本。出版有散文集《天空下的麦菜岭》。</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