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遥远的地方 --四大无人区穿越

Don

<h3>  朋友圈有朋友说我是勇敢的人,我很惭愧。对无人区天堂般景色的渴望最终压倒了心底里藏着的怯弱。当然,因为队长是"凯撒",我信他。</h3> <p class="ql-block">  &nbsp; 13号拉萨的行前会紧张而严肃。我和"小鸟"负责记录,会议桌边的陌生人做着自我介绍。我相信至少有一大半人是冲着这位自驾勇士来的,这条疯狂的路线也许只有"凯撒"能让我们安心。</p><p class="ql-block"> 我们驻扎在一个荒僻的乡村,出村就是羌塘无人区,往北是可可西里、阿尔金。从纳木措过来的时候,路边看到很多可爱的瞪羚,心形白色的屁股在高山草甸里轻盈起舞。过了班戈县,开始修路,这里是土的世界。 &nbsp;</p><p class="ql-block"> 前排是车手小菲和副车手老于。隔着中间座位层叠的各种包、衣服,旁边坐着"小土豆" 。我在车上专心致志的对付我可怜干燥的鼻孔,用湿纸巾卷成细棒湿润、对着热水杯哈气、抹红霉素眼膏,但还是阻挡不了它坚决关闭呼吸功能的决心。在高原安、高原康和止痛片轮番照顾下,纳木措和班戈睡的都还不错。只是每天照镜子时,看到自己乌黑的嘴唇和指甲盖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 你总是不能相信你接受现实的速度有多快,快到你浑然不觉。所有原来的世界都不如当下一杯热水重要,哪怕浑浊如一碗面汤。每天关心‪早餐‬是不是会有煮鸡蛋,而小卖部里干瘪的蔬果嘲笑着一双双翻弄着它们却同样干燥、布满皱纹的手。</p> <p class="ql-block">&nbsp; 我承认我对高原有点掉以轻心。此刻是18日‪上午7点钟‬,距离我躺下不过才4个小时。隔壁床上睡着190斤的"小鸟",一位心细如发的北方壮汉。他硕大的双管鼻腔演奏着波澜壮阔的呼噜和声,不断刺激我原本就脆弱的神经,一条条鼓点般在整个后脑勺此起彼伏。沉默的朋友圈和无聊的电子书逼着我绞尽脑汁去想点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叫"唐丢丢",每次出门都丢东西。‪10月16日‬在纳木错羊宾馆遗失了一件始祖鸟软壳,没怎么穿过,希望它余生能带着我的思念一直陪伴在圣湖边。‪10月17日中午‬在纳木措北岸又丢失了望远镜,从加拿大背回来一次也没有用过的这个事实让我心生遗憾,虽然这么说也不够严谨,毕竟在结账之前,我抓着它在店门口仔细打量了怀特霍斯附近山坡上的树枝和积雪。</p><p class="ql-block"> 窗户外透出一丝光亮,朋友圈也开始苏醒起来。</p><p class="ql-block"> 18日‪上午10点半‬,出发。</p><p class="ql-block"> 很少在海拔5000米以上的高原上扎营,而且这里是羌塘无人区,几乎没有植被。忍着头疼坚持扎好帐篷,去给小菲他们帮着做饭,每走一步都是踉踉跄跄。一个老爷、两个少爷、一个少奶奶的组合让一顿本来就不简单的晚餐变得遥不可及且充满未知。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像魔术师一般煮了方便面、灌满了热水壶。</p> <p class="ql-block">  白天看到的奔跑的野牦牛矫健的步伐让大自然的主人羞愧万分。这种呆萌傻倔的动物经常独来独往,偶尔也会三两只站在岗子上远远注视着车队。熊也会探身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然后灵巧的转身跑开,这里是藏北棕熊的栖息地。</p><p class="ql-block"> 藏羚羊和瞪羚永远是班级里最调皮的那帮孩子。他们计算着我们车行的速度,不断的在车前来回穿插。当我们举起相机想记录下他们的身影时,他们又一个急转,踢起一蓬尘土消失在视野里。</p> <p class="ql-block">  风呼啸着着钻进帐篷的每个角落,可怜的睡袋保留不住主人的体温瑟瑟发抖。高反像一只若隐若现的巨兽在心底里恐吓我、嘲笑我。我开始恐惧,脆弱的心理防线随时崩塌。我仔细倾听风的声音,分辨他们冲进来的位置。偶尔会听到远处的咳嗽声,接着又归于沉寂。我开始怀疑自己穿越无人区的决定是否足够的明智。我开始想念远离这个世界的一切东西,甚至包括乖虎身上厚重难闻的气味。我想现在它睡的一定比我踏实。</p> <h3>帐篷里的人们开始了早起的影画戏。而我一夜未眠,更糟糕的是我发烧了。我失去了对所有食物的兴趣,这样也好,本来白色猛禽里的我们也什么都做不出来。</h3><h3> 我坐在车里,脸色苍白,动也不想动,怀里是我努力想要喂饱的相机。我要了一点开水,温度从口腔缓缓流淌到胃,僵硬的后脑勺也跟着复苏。人们在营地里忙碌,大声喊着帐篷里的伙伴,给车加油,摆弄着厨具碰撞发出的特有的叮当声让人瞬间饥肠辘辘。</h3><h3> 我依然一动不动,像一只假寐的熊。我要保留任何一丝能量以便我能活着出去。我转动眼珠观察这180度的世界。老于在收帐篷,这个每天打开、折叠的游戏耗尽了老于的精力。帐篷上的冰碴子在越来越亮的光线里晶莹剔透。用夫唱妇随或妇唱夫随来形容"酸菜"和"晴天"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适得其所。这一点在他们的衣着搭配以及从背后观察两人的步点节奏,有条不紊的露营做饭、生活起居里处处得以证明。</h3> <p class="ql-block">  越野车压过冰面、河床,喘着粗气又爬上山峦,山顶的碎石万年如一日的竖立着。山风把它们打磨成一片片利刃,威胁着宽厚的轮胎。无人区的河流不计其数,不断的和我们玩着拦路不让过的游戏,原本也没路。而我们则加大油门从河里冲过,溅起两排冲天的水幕。你很难不佩服这个瘦瘦的男人神经质般一往无前的勇气,这应该来自于他的经验或是他的好运气。这个周而复始的桥段终于拖垮了队长车的球笼。我冒着寒风抓着相机在河边见证了这一事件。</p><p class="ql-block"> 在我眼里越野自驾最有趣的一个环节就是陷车了,车手们在避免陷车的同时又暗自担心路途的过于顺畅导致绞盘、拖绳全都成了摆设,少了日后吹嘘的资本。今年无人区的天气相对温暖,羌塘很多河床还未上冻,纵横的沟壑随时都可能吞没轮胎。队长的车因为球笼故障失去了四驱动力成了陷车专业户,蓝色、红色、白色皮卡争先恐后上前为自己的爱车争得主角的位置。</p><p class="ql-block"> 我们准备充足,我们是75车队。每辆车都是经过精心改装的专业越野车,配备绞盘、拖绳、铁锹等各类工具,足以跋山涉水,远渡重洋。队长甚至让小菲出北京的时候带上了一根硬拖杠,这件事情足以证明看似勇猛的队长内心深处其实心细如发,到了下午我们更是对队长的深谋远虑、未雨绸缪、先见之明而佩服的五体投地。</p> <p class="ql-block">  山体布满了火山喷发时留下的黑色岩石,流氓海"的红色猛禽一如"流氓海"本人的外形,粗旷而霸气,舍我其谁,气吞万里如虎。此刻它拖着队长的陆巡80,在大石头堆里艰难的寻找着前行的路径,一路上升着海拔,一路接受着对讲机里队长的教诲。</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羌塘无人区,海拔5000米以上,我们开着车翻山越岭。</p> <p class="ql-block">  队长是"凯撒",别名"宝马"。"羌塘"藏语的意思是"北方的高地"。"可可西里"是蒙语,意思是"美丽的少女"。永远单身的凯撒一次次迎娶北方高地上美丽的少女,我们是伴郎,对我们恶语相加、虎视眈眈的黑色巨岩们是少女们的亲朋。</p><p class="ql-block"> 下午的时候,队长的车用上了硬拖杠。车队顺着河谷翻越白象山。白色猛禽带领车队在河谷中迤逦前行,"国林"和"卡宴"翻上两侧山脊探路,队长只能遥控指挥,根据前方反馈的消息指点江山。</p> <h3>  我的后脑勺似乎灌满了浆糊,稍微晃动,身体便不能保持平衡。努力的回忆脑水肿时的症状,一边暗自祈求白象山的保佑,后脑勺剧烈的疼痛让我只能套上充气围脖,继续装死。</h3> <p class="ql-block">  天色渐晚。</p><p class="ql-block"> 白象山,可可西里无人区西部。我们在地图的拐角艰难的蠕动。即使钢铁怪兽们用尽全身的力气轰鸣,gps坐标的更动也微乎其微。</p><p class="ql-block"> 队长决定放弃在河谷里无休止的折磨,指挥车队生生切进河谷左侧的山脊。这个决定再次证明了队长的英明,特别是对于坐在硬拖杠后车座里对前方路况很难知晓的队长来说。</p> <p class="ql-block">  青藏高原这片神奇的土地总是不断的孕育着奇迹。切上山脊,爬上一个高点之后,眼前一马平川,我们此刻骑在白象山的脊背。</p><p class="ql-block">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很难相信在低矮的帐篷里、移动的车里和简陋的折叠桌上,当然前提是海拔5000米以上茫茫的戈壁滩和碎石堆里,人们依然一丝不苟的制作出热腾腾的米饭、面条、煮菜甚至还有鸡蛋羹。对于吃,龙的传人从不含糊。当然,所有的世界都有被遗忘的角落。此刻,白色猛禽里的我们就在这样的角落里切着苹果,分配着八宝粥的数量,嫉妒着队友们各种奇异的烹饪。"我们"也不包括我,我什么也吃不下,只想着活着出去。我看着夜色笼罩,看着眼前巨大的白象山渐成水墨,看着山风卷起雪花摔打在玻璃上。队长送来一件羽绒服,刀刀给我量了体温,拿了一些高原药过来。我关闭感知,进入自己的世界,回忆今生今世。</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失眠是痛苦的,在如此高的海拔上,尤其是因为发烧和高反导致的失眠。白象山像一个巨大的梦魇穿梭在梦境与现实。嘴唇和嗓子不断发出需要水的信号,而我考虑到下车小解的痛苦而不得不狠心拒绝这个唯一能让自己舒服一点的请求。</p> <h3> 白象山慢慢苏醒,营地再次喧闹起来。</h3><h3> 自从进了高原,因为没有足够的水净手,我就放弃了隐形眼镜。我架上镜框,开始再次审视自己的身体。</h3><h3> 低烧、闷咳、嘴唇干的连在了一起,脸色蜡黄。我意识到我必须得吃点什么,我打开水壶,润了润唇。小土豆从远处跑过来,递给我一晚加热的八宝粥。热粥滑过食道的瞬间,热量就被身体掠夺。我闭上眼,恢复了点神智。</h3> <p class="ql-block">  刀刀又过来,这次她带来了她久病成医,也许将来会赖以成名的推拿手法。在她细致、耐心的拿捏后,又贴了一贴"暖宝宝"在脖子上疏通血脉,增加供氧量。她惊奇地发现我的羽绒服内只有一件领子才到锁骨的T恤。睡袋也许是起因,但过于单薄的衣着绝对是帮凶。我小觑高原,它立即还以颜色。</p> <p class="ql-block">  小土豆送来了新灌满的热水壶。我喝了点水,吃了药。求生的意志滴灌着生命力一点一点的生长。</p><p class="ql-block"> 太阳准时落在山的后面。浓墨般的夜色绵延开来,不漏过每一处缝隙,浓的你似乎可以用手划开。人们所依赖的钢铁怪物和巨大的车轮融化在这夜色里,形迹全无。而给人无限温暖和希望的帐篷就如同几只斑斓的萤火虫,在无边的夜里间或闪烁。这个时候如果你还没有睡,会看到月亮从山后面又升起来了,紫色的银河撕开穹庐,咆哮天际。</p> <p class="ql-block">&nbsp; 最早想来无人区的想法源于"老白兔",去因纽维克时认识的一个哥们。从他的嘴里我初闻"牛逼"的白象山,还有无人区波澜壮阔的景色以及丰富而灵动的野生动物。"老白兔"肯定想不到,我们骑上了白象山的脊背。</p><p class="ql-block"> 今天出乎意料的顺利,我们离开山脊不久,便找到了一条车辙。跟随前人的脚步或车辙让我们对路线有了底气,彼此的聪明才智在车辙上获得了相互的认同。风拿积雪和云作画,戈壁和天空是画板。一望无际雪地和山土的斑驳一直铺到地平线,车队像几只彩色的瓢虫踯躅前行。</p><p class="ql-block"> 这里是世界屋脊,海拔5000米,人类极少踏足的地方。藏羚羊和野牦牛繁衍在整片高原,狼和熊点缀其间。人类只有在深秋,地面刚刚上冻的时候,才有机会小心翼翼踏上这片土地得以管中窥豹。而冬季零下40度的酷寒、能见度1米的暴风雪以及夏天数千条深浅不一的河流、浅滩、沼泽会永远留住来此的客人。</p> <p class="ql-block">&nbsp; 从拉萨出发已是第六天。卡宴在前找路,蓝色牧马人穿行在山梁和云朵之间。小扉拖着队长的车和白象山的护佑紧随其后。昆仑山巍峨的雄姿出现在视线极远处连接天地,我们把可可西里山脉留在了身后。我的低烧退了,不良的高原反应也消失无踪,神奇的刀刀帮我驱赶了病魔。</p><p class="ql-block"> 可可西里山脉与昆仑山脉之间是湖滩、乱石,无数珍珠般的湖泊。队长对这些湖的熟悉程度如同自己经年的家当。老于抓着地图研究着行进的方向,前方是鲸鱼湖,可可西里的又一著名地标。</p> <p class="ql-block">  低速爬坡、冲刺、横切、陷车、拖车,我们终而复始的麻木的重复。无名的山峦沉默的看着我们,看着这些可怜的机械瓢虫。 天色渐暗,瓢虫们赶到昆仑山口。一条宽阔的峡谷隐藏在山峦巨大的豁口之后。一片墨蓝忽隐忽现,我们一天时间从白象山赶到了鲸鱼湖。大自然是一个神奇的调色板,风、雨、云都是它的画笔,鲸鱼湖呈现出深蓝、墨蓝,穿上岸边黄的、绿的小草裙象一位安静赤足的十六岁少女。阿尔金山隔着湖遥遥在望。几只藏羚羊受了惊吓,从山脚快速向山顶奔跑,又驻足在山腰打量远方的不速之客。山风裹着雪粒从峡谷的开阔的冲进来,打在车窗玻璃上。</p> <p class="ql-block">  队长解开了拖杠,独轮车漂移在冰封的峡谷里。我一直担心队长这辆伤痕累累的车会不会就在此安息,每当我心头冒出了这个念头,我就会暗自祈祷这种事不要发生。天知道,我们得在这具尸体上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p><p class="ql-block"> 车队沿着湖往北寻找露营地。这里已是新疆地界,我们进入了阿尔金山保护区。白色猛禽丢掉拖杠后主动担任了尾车的职责。当然这也是为了方便我们脱离车队驱车到鲸鱼湖边感受一下清凉的湖水以及在湖边与她留下美丽的合影。</p> <p class="ql-block">  露营地是一片背坡开阔的沙地。你不能说话,因为一开口满嘴都是沙土。我依然明智的选择睡在车上。当然,说睡其实很不贴切,最多是表达生理周期而不是生理形态。这是我坐在车上的第三夜,小扉的第四夜。</p> <p class="ql-block">  打败病魔之后的我身体状态异乎寻常的好,以至于我天黑之后还戴着头灯为队友煮开水。蓝色牧马人里的林姐姐送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苹果汤,此刻茫茫阿尔金山荒漠里的一碗苹果汤带来的满足感足以抵挡一杯来自勃艮第的佳酿。说到佳酿,我黯然神伤。我的双手已被这干燥、酷寒的空气以及无休止的装车、卸车摧残的沟壑遍布,严重的甲沟炎让指甲缝疼痛不已,这双手还能端我的"红领结",轻摇浅酌吗?突然有点想念"萝卜特怕渴"的兄弟姐妹们,此刻你们知道满嘴是土的Don大师正满足地喝着苹果汤吗?</p> <p class="ql-block">  对讲机里队长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悦耳过,他新的命令是今晚‬休整一夜,‪明天‬赶早出发,翻越阿尔金山,明天晚上赶到茫崖镇撸串。这个消息让久病新愈的我却略有一丝伤感,要出去了。我在茫茫夜色拥抱星空良久,顺便用相机为白色猛禽与银河留下了珍贵的一刻以纪念即将离去的无人区。车队此时热情高涨,连日的身心疲累都因为穿越阶段性胜利而暂时忘却。我们谁也没有看见,远处地平线叹息着张开了一只眼睛,我此生对无人区最深刻的记忆才刚刚开始。。。</p> <p class="ql-block">  &nbsp;出无人区已经很久了,这篇文章的最后一部分一直迟迟未动笔。此刻,我像一个纺织女工般耐心的坐在织机旁梳理记忆的线头。</p><p class="ql-block"> 阿尔金山无人区的平均海拔已经降到3000多米。这里已经难觅熊的踪迹,而藏羚羊、藏野驴成群结队地出现在视野。它们肆无忌惮的在车队边奔跑、穿插。视野开始呈现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无边的旷野尘土飞扬。除了尘土,还有一座座山,长相奇特,互不相连。车队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去拍摄这些景色,即使隔着车窗看到了海市蜃楼的奇景,一座雪山的山尖飘摇在半空。回到人类定居点是我们唯一的目标。</p> <p class="ql-block">  下午时分,车队开始盘山上行。山是此行最后一座山——阿尔金山,山后就是芒崖镇。山体没有覆盖雪的部分呈红色,越往上走雪越大。队长的独轮车动力明显不足,白色猛禽充当了纤夫。副队卡宴担任起头车找路的职责。</p> <p class="ql-block">  阿尔金山有很多矿产资源,连年的盗采车辆压出了无数的车辙,久而久之就成了土路。只是土路多数混乱,开着开着就失了方向,反而困惑了司机。不幸的是我们就是其中一员,艰难的翻到山口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此刻,我们海拔又到了5000米左右。此刻,每个人都明白茫崖镇撸串、洗澡已经是不切实际了。下山有无数的车辙,此刻的我们抓着地图往东北方向行驶。没有路,又全都是路。对讲机里开始传来不好的消息,不断有陷车。阿尔金山北坡的沙质化太严重,或者说,就是一片沙漠。车灯所及处除了沙便是一丛丛的荒漠灌木。车队停了下来,给轮胎放气,增加与沙子的摩擦力。红色猛禽遗憾的失去了四驱动力,救援中坚摇身变成了问题少年。</p> <p class="ql-block">‪ 晚上8点‬,我们继续向着茫崖镇的方向挪动,车速完全提不上来。无数车辙干扰着我们的判断,而地图上小镇的方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坐在白色猛禽副驾位置,承担找路的重责。于哥在后座就着手电研究地图。沙在减少,河沟开始出现,路开始越来越不对劲。此时GPS显示茫崖镇距离我们50公里,而一条大河完全阻挡住我们的去路。于哥抓着地图近乎绝望。这条河一直从西流向东,再转向南,将我们和茫崖镇完全隔绝。摆在我们面前两条路,一是往西开,开到源头绕过去,问题是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汽油、食物和水;又或者我们化身为船。</p> <p class="ql-block">  北京时间晚上10点,气温开始骤降。队长在河边咕噜了几句,转身上车。独轮车轰鸣着一往无前的冲进了河水里,摇摇晃晃,车轮在河水里卷起快乐的浪花,然后奇迹般的驶到了对岸。钢铁部队紧跟其后,全部安全通过。继续穿过河滩、河流、河滩、河流。这里更像是一个湖,也许因为冬季枯水期,才变成了此刻的河床河流混合地貌。无休止的涉水冲滩后钢铁部队在一小片被河流包围的狭长河滩上,玩起了协助脱困的游戏。游戏的结果是两个小时后六辆车中的四辆深深陷进了松软的充满水分的沙地里。事实上,我们再难以往北移动分毫。地图上近在咫尺的那个小点已是遥不可及。我徒劳的拿着铁锹挖着轮胎边的河沙,只为给庞然大物们节省哪怕一丁点的力气。原地打转的轮胎溅起沙粒击打在推车人的脸上。河滩上混乱的喧闹在几百米外便融入无边的黑暗。我们只是在这头巨兽身上无力的鼓噪。所有人的身上、脸上都是泥沙,双手因酷寒、干燥、沙土皲裂。而我又累又饿,两天里只吃了两罐八宝粥,大病初愈的身体摇摇欲坠。我说,必须活着。</p> <p class="ql-block">  凯撒作出决定原路返回,返回到最早过河的岸边。在付出3个小时的精疲力尽后,我们回到了原点。</p> <p class="ql-block">  南面是阿尔金山,北面和东面是河,星夜里车队顺着车辙往西开。对讲机里凯撒的声音难得的有了一丝疲惫。我们不知道开向哪里,我暗自祈祷奇迹的出现。奇迹没有出现,出现在视野里是一大片灌木,车队必须调头,队长的车再次被陷。轮胎空转刺耳的摩擦声、车灯下倔强的带刺的藤条、飞溅的稀泥和着人们的喘气声和吆喝声。</p> <p class="ql-block">  当夜,我们没有扎营,也没有做饭。大家都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最后回来的是罗哥和晴天,他们从河的侧面穿插探路,似乎比较顺利。但是天色太晚,队长决定就地休息。我爬到车斗里,检查每个角落,收集食物和淡水。目前的情况很危险,救援是不可能的,首先要保障的就是油和水、食物。</p> <p class="ql-block">  半夜实在忍不住,我背着风走到下风口小解。夜黑的粘稠,风似乎要吹散每一根骨头。没走几步,车就淹没在黑暗里,世界只剩下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我不禁苦笑。这个在路上我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其实我早知道答案——生命就是不断的体验,在不断的体验里锤炼灵魂。</p> <p class="ql-block">  高原上极度疲惫后的聊天很容易出现幻觉。我聊着聊着就觉得自己似乎飘了起来,很轻很轻。我说不要睡,然后便睡着了。。。似乎做一个很长很长的梦。</p> <p class="ql-block">  事后才知道,我们那天晚上穿越河滩的大方向没有错,只是稍稍偏了几百米。第二天刚蒙蒙亮,凯撒就选择了正确的方向,两个小时后我们便冲破河滩的重重包围,踏上了‪通往茫崖镇的水泥路‬。也许,这是上天故意安排的情节,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体验。那一刻我是临近崩溃的,挺过来就是阳光大道。</p> <p class="ql-block">  后面的征途显得太过于简单,我们两天时间穿过罗布泊,在哈密结束了四大无人区穿越。</p><p class="ql-block"> 有人问我无人区好玩吗?有人说这么危险,值吗?一些人对此不屑一顾,另一些人表达出对此的浓厚兴趣。我微笑,然后转身。</p><p class="ql-block"> 无人区,去过才知道。</p> <h3>  谨以此文送给凯撒和六辆车里的兄弟姐妹。</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