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大年初一日记)

大庸鹅耳枥

故乡多山，以四十八马头山最为人知。因山起始处均像极马头，是以得名。山山皆拨地而起，头朝西北，尾摆东南。约略等高，海拨都在900米上下;基本等长，绵延20公里左右。

山路如羊肠，交织成网，仿佛总要打捞些什么。

人轻担重轻挑重，脚短路长短量长。这句话正是山民生活的写照。

我是大年初一攀爬团谷岩的。岩不是石头，据说是马头山中最高，顶面最宽阔的山。

独自行走在路上，人语悄然，偶尔一声狗吠鸡鸣牛哞，反显山村更显寂静。

上山的路不好走，狭窄危险，有的地方仅能容下半个脚窝，要手足并用，如猿似猴向上。

是从沅陵县大合坪乡荆竹溪村孙家开始爬坡的。孙家是奶奶的娘家。小时候的年节，经常隨着奶奶来。记得最多的是慈眉善目的舅爷爷，写得一笔好字。四乡八寨都说孙家文墨最深，家风最好。

到了半坡，歇歇一身热汗。手机提示短信嘀嘀作响：美丽沅陵欢迎您。

沿途风物，一如儿时，熟悉亲切。只是同奶奶来孙家的那些往事，仿佛是上辈子的事。

山顶平阔，水源富足，水田旱地面积皆有备，曾有两个村子，山民超过五百。只是山路陡峭，听老辈人言，买牛犊背上山来，养大而为耕牛。土地全为红壤，又高寒温冷，水稻产量极低，山民多以苞谷、土豆、红薯等杂粮为食，米饭是很稀罕的吃食。

但是，凡过兵过闹匪的日子，山下的乡民都会跑上来躲灾。这山，不知护佑过几多生灵。

爬上山顶的时候，田土已然荒芜，村庄已然消逝。只是杂草乱林疯长间，到处是人活过的痕迹。

过去有名的"庚辰庵"已经颓败，门楣依然站立。楹联字迹漫漶，字迹依稀可辨。

上联：寿囗云宵灵显超三千世界；

下联：门联斗宿崔巍壮百二山河。

这座马头山回归为一座纯粹的山。它养育山民的故事，无疑正在渐行渐远。不知那些下山后的原住民，在这年节时分，是否还记得在祖坟上，要燃起的香火纸钱?

我在山顶徘徊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