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的故事

岁月如鸽—元敏

<h3>文字纵有万千,母亲也是一首永远也写不完的长诗。</h3><h3><br /></h3><h3>这几天,在我大姐娓娓道来中,几度哽咽,万般滋味在心头,捂着愧疚的心,才写出如下文字。</h3><h3>我的母亲,在那个动乱的年代还是上过几年学堂的,不能算啥高水平,识文断字是可以的。懂得道德礼仪,颇有远见,特别讲究做人的礼貌和道理,一颗似水如莲的心怀饱受时代的侵蚀,依然默默的承载着她一生所有的坎坷和艰辛,痛苦和忧患!在她诸多的兄弟姐妹中母亲是最出众,最能干的。在我们最初家徒四壁 、一穷二白的家庭里,母亲最是功不可没的!</h3> <h3>1965年,我的母亲经历了一段短暂的婚姻,经人介绍,越过巴陵的那座大山啊,转嫁给我的父亲(父亲也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二人各育有一女儿,就是我们的大姐和二姐)二个有着相同经历,三观并不是甚合的苦难人走到一起,其中的吵吵闹闹,磕磕绊绊是在所难免的,有幸的二老确能相守相符,相克相伴的过着一辈子! </h3><h3>我的父亲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参加了工作,曾经在长沙和湘阴搞社教,最终因不堪家里的困境和重负,拖着残疾的身体回到老家,和母亲一起操持着一贫如洗的家,领着一个月三十多元微薄的工资,拉扯着六个儿女,供我们读书,教育我们做人。其中的酸楚和经过,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和想象得到的!</h3> <h3>就这样,母亲成了我们家平衡杠杆的支点,连接复杂又清贫家境的纽带。67年,三姐的降临,给这个困顿的家庭带来了些许的欢乐,但那是短暂的。父亲那点可怜的薪资根本不够一家四口人的开支,队里分的口粮也不够一家的吃喝。当时父亲所在的单位—食品站,是征用了我们生产队的土地,若大的猪场饲养着几百头供用整个乡镇用于屠宰的肥猪,刚好空缺二位喂养员的名额。在母亲的极力争取和乡里的推荐下母亲得以到养猪场干活,(那时还有不少闲言碎语,眼睛红的似火的人阻难呢!认为母亲是凭借着父亲的身份去的)不曾想,那可是个苦活,力气活。每日天蒙蒙亮母亲就起床去到猪场,裁猪食,煮猪潲,喂食,清洗猪栏。每日傍晚还得把猪粪淘干净,堆在猪场的后门,等着队里派人来拉走!(那些猪粪就是食品站无偿的贡献)回到家里,连头发丝上都是猪粪的味道。那几年,母亲为了一天挣的6个工分,累死累活,毫无怨言的忙活着,然而在我们的生活依然没得不到改善的时候。</h3><h3>屋漏偏逢连夜雨,很不幸的事情降临,父亲在那时染上了重疾,胃溃疡和肝炎反复发作,急需住院治疗,母亲这时又怀上了四姐,险些崩溃,乱了方寸,看着身边嗷嗷待哺的女儿们,瞅着病床上躺着的父亲,抚摸着肚子里正孕育的生命。还是用她单薄的身子骨挑起了家里的重担!真的不知道母亲当时哪里来的力量,哪里来的勇气!如今,终于让我恍然,一切都是母亲的大爱,爱这个家,爱着子女。支撑着她在贫困泥团里一路前行!</h3> <h3>而我,亦在不晓世界的纷乱,不明家庭的飘摇,孙猴子似的急急的蹦到父母的身边!听母亲说,怀我的时候曾做过一个梦,梦里蛮清晰,梦到我家菜园子里的黄瓜开花了,接了不少小小的瓜扭扭,嫩嫩的挂在瓜藤下!父亲也不断的祈祷生个男孩,可谁知生下的我又是个女孩,在那个挣工分的年代,谁家养得了五个女孩,这么多吃闲饭的呀?生了一窝女孩的母亲挨了多少白眼,听了多少闲言,受了多少讥讽哟!就连父亲都不怎么待见她,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整日含沙射影,指桑骂槐,母亲也不时的和父亲争执,姐姐们一个个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h3><h3>彻底改变母亲的地位是在72年,临近年关,农历12月14,那是个喜庆的日子,母亲翻身农奴把歌唱,终于如愿生了个男孩。45岁高龄的父亲格外的高兴,买了一圈长长的炮竹挂在大门口放肆的鸣炮,逢人就讲,连不认识的过路人都拉去家里,温上一壶好酒,炒出一盘香喷喷的花生米,陪着喝上几盅!</h3><br /> <h3><font style="color: rgb(0, 0, 0);">六个子女,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日趋成熟,而母亲则更是忙忙碌碌,甚至可以用"玩命"来形容。总是有那么多干不完的活,每晚至夜深,万家灯火都熄灭了,人们早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而我的母亲依然在不停的做着她的"罗氏香肠"。因为香肠,从我懂事起,几姐妹就有着盼望过年又害怕过年的心情。盼呀,是因为过年的美食,香喷喷的团年饭,和伙伴们辞炮卢的欢喜场面!怕呢,就是因为过年时四邻八乡的人都喜解年猪,猪小肠都送我家来加工,堆积如山的小肠得由我们去清洗,池塘里那冰冷的寒水刺激得人直哆嗦,小小的手指浸得通红发肿。姐妹几个畏惧母亲,不得不去做,而母亲则一直很用心的制作她的&quot;罗氏香肠&quot;。越来越受大家的喜爱,成了我们附近村落远近闻名的特色小吃。我们家,也在母亲辛苦的操持下,生活一步一步得到改善。后来由于肠衣的滞销,母亲就忍痛舍弃了苦心经营七八年的"罗氏香肠。"</font></h3> <h3>云一样的思绪,飘过来又飘过去,最终还是落于我的手掌,我常常以为,记忆是最模糊的东西,在时间的流逝里,它会一团一团的淡去,而在我母亲平凡又传奇的一生中,总是那么的清晰明了,总是有着那么多惊人的故事。</h3><h1><br /></h1><h1><br /></h1><h3><br /></h3><br /> <h3>再过些年,责任田分到户了,其他家庭都是欢天喜地的,各自赶着牛去戗田耙地,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而我们全家却耷拉着脑袋,父亲身体欠佳,儿女都是参差不齐的女孩,没有一个使得出力气的。这田地里的活怎么干得出来哟!大姐这个时候就是我家的主力了,虽然没男孩力气大,可插秧载田,踩打谷机,锄禾值红薯.......样样精通。和人家的劳动力换工,互相帮助,不时舅舅和表哥他们也来帮忙!农忙的时节就这样一年一年的交替着过来了。</h3><h1><br /></h1><h1><br /></h1> <h3>母亲在这年找到了一条商机,从我们老家倒卖茶叶去江西,回程时再从江西倒回好些中药材。途中要经过湖北通城县,再到达江西的修水。期间不时有乡镇人员围追堵截,说是投机倒把,政策不允许。母亲和几个伙伴风餐露宿,不断的躲癖绕道,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一年往返多次,曾经在大队的大喇叭里都留有"芳名"呢!母亲才不怕,为了一家的生计,为了尽快脱贫,一路狂奔着!</h3> <h3>听姐姐说:有个商人欠了母亲的药材款,母亲嘱咐姐姐看好家,带好弟妹,怀揣着干粮,一个人踏上了讨债的路程。这一去呀,整整一个多月,父亲和我们一直翘首期盼,那段日子,村口那条向南延伸的分叉路口成了父亲守候的据点。盼来盼去,盼来了通城县公安局的一张告示:寻人启示、一不明妇人,约40多岁,上穿蓝花布衣,灰色裤子,脚穿胶鞋,死于荒山野岭……姐姐们个个吓得嚎啕大哭,父亲也慌了神,马上召集亲戚朋友去寻访母亲,千里迢迢寻找的人无果而回,也去看了通城的那个人并非母亲。而我们的母亲却在几天后风尘仆仆的归来了,那瘦弱劳累的身影,衣衫不整,满脸尘土,不知这一路她经历了怎样的艰苦和风险?母亲从腰里取下里外卷了三层的黑布条,拿着用命换来的血汗钱。父亲在那一刻落泪了,担忧,牵挂,自责......</h3> <h3>这些渐行渐远的故事,我一一晾晒在纸上,用键盘一个一个的敲击着,绞尽脑汁的回忆着母亲的往事,认真记载,捻情为墨!</h3><h3>三姐有今天稳定的工作和幸福的生活,也得益于母亲当年不懈的坚持,母亲经常说家里孩子太多,不能每个送去读书,但要培养一个出人头地的,或许将来老了能有所依靠。慧眼识珠的母亲发现5个姐妹中,三姐最乖巧懂事,聪颖好学。于是将大姐,二姐,四姐早早辍学,尽力供养三姐读书,三姐终不负父母所望,1987读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当时县城里最风光、最红火的单位—临湘氮肥厂。就算后来氮肥厂破产倒闭了,凭着她所学的一技之长,在岳阳轻易的谋到了更好的工作,过着衣食无忧,甜蜜的生活。也经常照顾着母亲的起居生活!</h3><h1><br /></h1><h1><br /></h1><h1><br /></h1> <h3>母亲的明智和先见我们是有目共睹的,就拿小弟学车的事来说,不得不佩服我母亲的眼界,看事真是一个准。为了顶父亲的职位,小弟初中都没毕业,八几年就去了供销社当营业员。母亲觉得一个男孩子做这样的工作,没甚出息,后来单位也越来越不景气,母亲就要三姐到她单位找了个师傅,教小弟学车,那时候还没有驾校。可父亲知晓了一百个不同意,说什么那是个危险的职业,一只脚踏着油门,一只脚踏着牢门。为何有这一说呢?是因为父亲见过颇多的车祸发生,有车毁人亡的,有人伤车丢的。担心自己的宝贝儿子,老是说:你不撞人家,你不撞人家,可人家要撞你呢?(当时还笑话父亲,哪有人去撞车的?那不是寻死吗?嘿嘿,被老人言中了,你们看当今碰瓷的)母亲才不听父亲的呢!偷偷的去和领导打好招呼,悄悄的把小弟送去县城,学过三五天再回来上班,互不耽误。偶尔父亲一隔几天没见小弟问起,三姐就来圆这个谎,说她有事需要帮忙,要小弟呆一阵,父亲最欢喜三姐,对她说的话深信不疑。</h3><h3>就这样,小弟在母亲和三姐的帮助下车艺学成,驾照也顺利通过。没过几年,供销系统改制,昔日繁荣昌盛,人头挤挤的场面不复存在,整个小镇全是个体户,自主经营。四姐和小弟同在供销社,双双相继下岗。</h3> <h3>举不胜举的事例,母亲为了儿女的着想,为了儿女的幸福,总是有那么多的奇招妙招!</h3><h3>97年父亲的离开,母亲一夜之间白了青丝,仓老了容颜。随后的这二十年,母亲伴随着小弟过着相对平静安详的日子,聚会时我们时常的对母亲说,您要活100岁哟,不然我们下次遇事找谁帮忙,找谁想招呢?母亲会叹息着说,我老了,哪有那么高的寿辰哟,哪天阎王爷看上了我,哪有力气反抗呢!她的胖孙子立马就回了:奶奶,我有力气,我帮你把它赶跑!</h3><h3>哈哈哈,母亲开心得大笑,还是我的乖孙疼我哟!</h3><h3>去年暑假,三姐打电话说母亲病了,一声不吭的硬撑着,在姐姐和弟媳的三申五令才去了医院,检查后得知是尿失禁,要作手术埋管子。我一听,和老公商量好后立马回家,一路直奔医院。只见母亲吃力的躺在医院窄小的病床上,床边吊着尿袋,白恍恍的银丝干枯无光,人也消瘦,显得很是无奈。见我到来,忙着想起身,:"你咋回来了,这么远,孩子和生意怎么办?"我忙上前,:"妈,你不要管,他们都好着呢!眼下养好您的身体最重要。"</h3><h3>接着三姐和四姐都来了,送来饭菜。我要母亲趁热吃,母亲吃了二口,长叹一声:"哎!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临了临了咋还得这恶心的病呢?"</h3><h3>母亲身体一向硬朗,在我的记忆里从没生过病,原来母亲是觉得这个病太丑,太难堪了。我赶紧劝慰着:"这不算什么,老了身体偶尔出点毛病也是正常的,您以前做了那么多的苦活累活,早就透支了,那些器官它们现在闹情绪呢!"说这话时心头满是自责,曾经的我豪情万丈去了远方,可走着走着,豪情不见了,梦也没了,只有老母亲还在!</h3><h1><br /></h1><h3> </h3> <h3>这就是我的母亲,经历着岁月的磨砺,时间的风蚀。万万千千个母亲里面最平凡的母亲,过着最平凡的生活。她倔强好胜的性格,节省捡用的某些方面,有很多是我们不认可的,但,我们不能否认她是一位好母亲。在她的心里,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活,心系所有的儿女、子孙,一辈子操心劳碌,似乎还没经历过年轻,母亲就老了!</h3><h3>乌鸦尚知反哺乳,羊儿跪乳懂恩情!</h3><h3>借以此篇文章,祝福我的母亲和天下的母亲:</h3><h3>余生儿孙绕膝!</h3><h3>身体健健康康!!</h3><h3>生活平平安安!!!</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