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母亲诞辰100周年

乔建初

        2016年12月13日（农历丙申年十一月十五），是我们的母亲曾明霞诞生100周年纪念日。100年前的今天，我们的母亲出生在贵州省遵义县三岔镇四方井。贵州这地方，人称"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可想自然条件有多差，人有多穷。民国初年，在那偏远的地方民生更是困苦。我们的亲姥爷姓戴，家里开了个染坊，把别人织好的白布染成黑色或蓝色。妈妈小时候家里的生活虽不富裕但还算可以度日。妈妈五六岁的时候，姥爷得了痢疾。遵义县城里只有一个中医，没有西医。中医没治好病，姥爷因此去世了。姥爷的丧事还没有办完，姥姥一箱子陪嫁来的好衣服和值点儿钱的东西，就让姥爷家自私的妯娌、姑子们给抢光了。姥姥气的离开了那个家。
       姥爷去世以后，姥姥拉扯着妈妈和一个三岁的弟弟在县城里租了个破房子，靠在家门前卖炒蚕豆、炒葵花籽为生。姥姥一个无依无靠、没有文化的寡妇白天看摊卖东西并照顾孩子，晚上炒蚕豆、葵花籽。靠这种小买卖的蝇头小利，家里的日子过得辛苦、艰难。妈妈大一点儿以后，上午上学，下午回家一边看摊，一边写作业，还要照看弟弟，帮助姥姥做些家务。后来妈妈的弟弟也得了痢疾，没钱看病，拉肚子不止，竟然就死了。姥姥原来指望把小舅舅拉扯大，以后作为依靠。谁知小舅舅死了，姥姥没有了指望，实在生活不下去，带着母亲改嫁遵义丁字口曾家。妈妈的养父叫曾庆凰。
       曾家的姥爷对妈妈好，抚育她成长，供她读书，从小学一直读到初中毕业。因为家里钱不多，再继续读书就困难了，妈妈决定报考设在贵阳的简易师范，读一年书毕业以后可以到农村去教小学。国民党时期，上师范学校一切公费，不用家里出钱，但是毕业以后必须去教书。想上学的穷人家子弟常常去读师范。
       姥姥给妈妈筹了点儿路费，妈妈就去了贵阳读书。毕业以后，妈妈回遵义在乡下教小学。一个人教语文、算术、手工、画画好几门课。妈妈一个月挣18块钱，留下8块钱吃饭和零用，寄回家10块算是对后姥爷抚养和供她读书的报答。妈妈的大姨嫁给了一个区长，生活比较富裕。姨姥姥的儿子、妈妈的表哥在上海读了大学，常常把他读过的书寄给妈妈，其中包括一些进步书籍。因为受到她表哥进步思想的影响，妈妈看到国民党政府的贪污腐败，有钱有势的人才能过好日子，穷人没有份。妈妈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在乡下教书觉得前途渺茫。她不愿意嫁人，不想过伺候公婆、当受气小媳妇的日子。

        妈妈听说在延安那个地方男女平等，穷人不受欺负。她就偷偷地准备和几个同学一起投奔延安。妈妈教了几年书，存下一点儿钱做路费，一起筹备好了就上路。妈妈走时没有敢告诉姥姥，怕她不让走。妈妈一行有五个人，三女二男。另外两个女的是她的同学，男的是女同学的亲戚。

        这张照片是妈妈即将从遵义出发，上延安参加革命前，与朋友们一起照的。左边的人是妈妈，她此时21岁。这是我们能看到的妈妈最早的照片。妈妈年轻的脸上充满了自信。

        保存在遵义县三岔镇四方井的戴家家谱记载：赵氏生女明霞係民国五年（1916年）丙辰冬月十五日辰时。妈妈的出生日期在家谱上和身份证上不同。历史久远的家谱上的记载是原始记录，而妈妈身份证颁发的年代较近。妈妈出生在我们国家的边远地区的农村，户籍档案难查，妈妈又经过颠沛流离和长期的战争年代。由此看来，家谱上记载的妈妈出生日期是可信的。这样，今天这个日子就是妈妈诞辰100周年。

        戴家家谱记载：我们的姥姥赵氏，生于光绪十三年（1887年）丁亥十月十六日子时，地名遵义老城枇杷桥人氏。我们的姥爷名叫戴国均，号衡宣，生于光绪十八年（1892年）壬辰三月初六日辰时，地名遵义南乡清潭里二甲四方井人，原配赵氏。姥爷24岁、姥姥29岁时生了妈妈。他们这一代人没有变更过居住地，四方井就是妈妈的出生地。
       姥姥带着妈妈改嫁到曾家后，又生了小女儿曾繁智。他们的生活主要靠姥爷做帽子的小作坊的微薄收入维持。姥姥在家门口炒瓜子卖，也能挣点儿小钱。2015年我在遵义街头，还看到有老太太在家门口小炉子上支一口铁锅炒葵花籽卖，突然心生一种莫名的感动。这像不像当年姥姥那时的生活景象？
        妈妈去延安参加革命之后，姥姥日夜思念，生怕女儿在外边过得不好，有时会自责，心想是不是哪里对女儿不好？她茶饭不思，经常落泪，影响了健康。妈妈在延安也经常想念姥姥。我们的姥姥不幸于1945年去世。一生辛苦劳作、日夜思念女儿的姥姥享年58岁。我们的姥姥没能等到新中国成立的那一天，没能等到与远方的女儿再次相见，就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遵义县三岔镇四方井离遵义市有30多公里。这个村子有一大片平地，约有两个足球场大。贵州是个多山的地方，这么大一块平地真不多见。公路左边有一口井，井口是四方的，村子也许因此而得名。与这口井隔着公路相对的是戴家的祖居地。戴家祖居的老房子还在，但已经破烂不堪，早就无法住人了。门窗都是破的，放东西都不好用了。祖居的老房子刚盖的时候质量不错。基础的条石上雕刻着福禄寿，木头窗棂上雕着小花，到现在房瓦还是齐全的。老房子的年代太久了，存放东西的作用是其次，主要能说明这是戴家的宅基地。戴家的后人住在老房子旁边，后来盖的房子里。新旧房子前面有一块空地，大约有四五个车位大，地不平，中间有两级台阶，算是自家的小院儿吧。

        妈妈的养父曾庆凰，1875年腊月初二生于四川省重庆江北县，1947年农历二月在丁字口家中逝世，享年72岁。妈妈在曾家的居住地是遵义丁字口。丁字口过去是现在仍然是遵义市的中心地带。现在这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商业聚集，路中心树立着城市雕塑，一派繁荣景象。姥爷家的房子在1954年城市建设时拆掉了。家的位置现在是马路边的公交车站，背后十米是穿越遵义市的湘江河，三四十米宽的河水仍然在流淌。那时，姥爷在家里做帽子，算是有个小作坊，他带个徒弟一起干活儿，能养活自己家人，我们的妈妈还能上学。妈妈到曾家以后，随养父改姓曾，从此妈妈的名字叫曾明霞。

        听妈妈说过，1935年初红军长征经过遵义的时候，有队伍在姥爷家住过。姥爷给红军做饭吃，红军在姥爷家帮助挑水、搞卫生。姥爷和红军的关系很融洽。

        妈妈她们几个年轻人为了去延安，乘坐长途汽车，从遵义到了重庆。妈妈表哥的未婚妻在重庆，是中共地下党员。她带她们几个到重庆八路军办事处联系去延安的事情。白天因为有国民党特务监视，不敢去，怕惹麻烦。她们一直等到晚上，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才进去。经过办事处工作人员与她们进行的一番谈话，了解她们各自的家庭情况，为什么要去延安的理由之后，工作人员给她们开了介绍信，让她们先去武汉八路军办事处。那时候，从四川向北穿越秦岭进陕西没有铁路，交通十分困难。妈妈她们从重庆坐船经过长江三峡到武汉，又在武汉八路军办事处转了介绍信，乘火车经过郑州到西安，去了西安八路军办事处。西安八路军办事处在西安城北，现在是一处可供参观的开放景点。2000年春节，我和永春、乔晨专门去探寻了这个地方，想找一找妈妈那时的感觉。
       妈妈她们几个人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住了几天，等集结到120人一起出发步行去延安。队伍一路上经过了好几个接待站，她们每天走七八十里路，走得妈妈腿和脚都肿了。到了接待站，她一躺在地上倒头就睡着了。从西安到延安，这支队伍用了12天才走到。
       妈妈21岁离开家去延安，投身革命队伍，参加中国共产党，走上了与家乡人不同的人生道路，转变了自己的人生命运。妈妈在延安时期，与遵义联系不容易，但还是给家里寄过照片。妈妈寄回家两张一吋的黑白照片，保存在遵义我姨家。其中这张是妈妈在延安时穿军装的全身像，我们过去都没有见过。

        1938年10月，妈妈到了延安以后，先被分配到抗大学习了三个月。在抗大集训的学生大部分只上过小学。妈妈上过师范，教过书，她的文化程度在学生中算是高的，因此结业以后被分配到医大学医，成为第十四期学员，学制三年。中国医科大学是中国共产党创建的第一所医科院校，前身是中国工农红军军医学校，1931年在瑞金成立。1935年10月随中央红军长征到陕北。在毛泽东提议下，学校更名为"中国医科大学"。延安时期办学环境稳定，学校开始正规化建设，设解剖、生理等8个系，先后有八路军野战医院、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等附属医院，为八路军的干部战士，为革命根据地的干部与当地群众治病疗伤。当时在延安的外国友人马海德、巴苏华、米勒、阿洛夫等先后在该校任教。医大先后培养学员十六期，为前线和边区培养了一大批医务人员，被誉为新中国的"红医摇篮"。
        妈妈她们那时读书没有书，用的是老师编写的讲义，是用手刻腊版油印的。医大的老师是从国民党地区聘请来的医科专家，他们在思想上比较靠近共产党。老师们吃饭在中灶，妈妈她们这些学生吃大灶，吃的是小米饭，菜只有白菜、南瓜、土豆和胡萝卜。一年到头就吃这几种菜，水果没有。西红柿是很珍贵的，夏天能吃到西红柿就算是水果了。食堂养了猪，过年时杀猪可以吃到肉，平时没有肉吃。
        延安实行供给制，人们穿的衣服和鞋子是发的。妈妈把从家里带来的衣服裤子拆了，絮上棉花做成棉袜子，冬天穿在草鞋里面保暖。衣服和草鞋是给地方上派公务，老百姓做了交上来的。除了吃穿，妈妈每个月可以得到一块钱津贴费，用来买手纸、肥皂之类日用品。那时延安实行大生产运动，提倡自力更生，自给自足。人们吃的粮和菜都是自己种的，医大的学生每年有一个月时间用来种地。行政勤杂人员还轮流到山里去烧木炭，用于冬天取暖。货币是延安人种了棉花，运到国民党地区卖了换来的。陕北地区缺水，夏天洗脸、洗澡到延河去，冬天女同志半个月可以分到一脸盆热水用，其他时间只有凉水。陕北地区的土是粘土，适合挖窑洞。延安的人都住在自己挖的窑洞里，窑洞冬暖夏凉，比住房子舒服。一面山坡从上到下挖好几层窑洞，里面盘着炕，一个窑洞住一个班十几个人。
        有一次，妈妈意外收到姥姥给她寄来的钱。这钱也不知怎么辗转从国民党统治区寄到延安的。妈妈拿了钱，谁也没告诉。一个人偷偷跑到山下老百姓的饭馆，花五毛钱买了一盘炒肥肉，主食也没买，狼吞虎咽地吃下了肚。都是因为那年头胃亏肉，给馋的。剩下的钱，她没舍得花，一直留到解放后。建国初期货币回笼的时候，拿到银行里买成了金子。

        医大在延安市向东约有七八公里的柳树店。1940年3月，全校教职员和学员们一起投入紧张的建校劳动。劳动中，大家团结一致，齐心合力，在很短的时间里，教室、课桌、凳子就齐备完整，平整了供全校师生体育活动的大操场，协助工人在山坡上修建了一排整齐美观的石窑洞，作为各科实验室。修建大礼堂时，全校师生踊跃参加劳动。当时没有运输工具，建筑材料全靠人力搬运。大家步行十多里路到延安城里、宝塔山下去扛被日寇炸塌房屋的木料，先扛到城墙上，再滚到城墙外，而后放到延河中，借助水流力量，冲到柳树店附近的河边，把它捞出，再扛到建筑工地。
        妈妈曾经对我说，那个时候每周上课六天，星期日为伙房背柴、背炭。冬天大家迎着西北高原凛冽的寒风，面如刀割，双手冻僵，但都有一种不怕苦、不怕累和艰苦奋斗的顽强精神。很多同学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在学习期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妈妈在1939年3月加入中国共产党。她自觉发挥模范带头作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以身作则，严格要求自己，成为真正的无产阶级先锋战士。
        由于1947年国民党胡宗南进攻延安，在党中央撤离之后，医大的房屋遭到了敌人破坏，再加上年代久远，校舍早就破败了。幸好，当地政府在90年代对医大进行了原址重建。2014年10月，我和永春到延安寻找妈妈的革命足迹来到这里。我们看到，正对大门的是礼堂，礼堂锁着门，看样子能容纳几百人，房基是石头垒的，用石头砌墙，质量很好，很结实。从门缝往里看，地上砌着方砖，能看到一侧有十几根碗口粗的木柱子。大门右边是一排砖砌的窑洞式的房子，共有13间。窑洞房可以进去，白白的墙，没放什么东西。房间长13步，宽7步，面积还不小。斜看过去，还有小后院，小后院的房子很高大，看上去有4间房子大小，门上挂的牌子是医院手术室。院子里有一块石碑上刻着字"救死扶伤  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毛泽东"。
        妈妈和她的同学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学医，而且很正规。他们保持着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认真学习，努力实践，最终成为医学人才。

        1941年7月，中国医科大学十四期同学到医疗单位临床实习。妈妈被分配到中央医院妇产科。当时住院医生较少，妈妈实际做的是住院医生的工作，负责管理二三十张病床，每天大约有12个小时左右在病房里工作。妈妈在工作中积极热情，把病人当亲人，想方设法帮她们解除病痛。妈妈在工作中刻苦钻研业务技术，胆大心细地为病人诊断治疗各种疾病、实施手术和各种临床技术操作。妈妈的医疗技术通过大量的治疗实践得到了明显的提高，受到医院领导的好评。

        1942年8月，十四期的学员实习期满。通过汇报和考试，检验了学员的实习成绩，证明初步达到了正式医生的技术水平，准予毕业。妈妈正式成为一名医生，在医院里为伤病员服务。在党和学校的培养教育下，妈妈从满怀抗日救国热情的进步青年，经过革命风雨的锻炼和刻苦学习，逐步成长为有系统医学专业知识，有临床实践经验、技术优良的合格医生。

        延安医大学生毕业以后大部分人分配到前线部队去了，特别是男生基本都上了前线。妈妈毕业以后分配到陕甘宁边区医院。医院为了培养她学化验，看显微镜，送她到中央医院实习。妈妈在当实习医生期间曾经见过江青来中央医院做人工流产。

        中央医院在延安李家洼，从枣园这个方向往外走还有几公里，现在是延安郊区。原来那里的山坡上都是窑洞，是中央医院的病房；现在是老百姓的村子，盖的都是住房。从包头到茂名的高速公路贴着村边通过，载重汽车川流不息，21世纪的汽车轰鸣淹盖了往日的喧声。中央医院留下的遗迹已经很少了。

        1942年延安整风时，中央医院四百多人的单位里有四五十人被打成特务。妈妈觉得来延安的人都是不怕吃苦，为了理想来投奔革命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特务呢？就因为她说了这么一句不满的话，妈妈被关在山上的窑洞里，隔离了三个月，让她写检查。妈妈没什么可写的，就躺在炕上睡大觉。她的窑洞隔壁关着本医院里的一个男的，总能听到那个人唱歌。妈妈被关期间，有人给他们送饭。送饭的人发牢骚，嫌她什么活都不干还要别人从山下把饭给端来，十分不满。后来因为查不出妈妈有什么问题，就把她放了。尽管妈妈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在解放后历次政治运动中表现从不积极。开会时能不发言就不说，不得不表态时，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话混过关。在延安整风中挨整的经历让妈妈学乖了。
        新建后来曾经问妈妈，人家这么整你，有没有想过不干了，回家算了。妈妈说，老家离延安那么远，来的时候历尽千辛万苦，怎么回得去呀，投奔了共产党就没有回头路了。

        1943年，我们的父母经组织批准在延安结婚。母亲当时27岁，是中国医科大学的毕业生、中央医院的医生。父亲那年32岁，在陕甘宁边区银行任调查研究处长。他们结婚以后，每星期六妈妈步行七八公里到边区银行与爸爸团聚。婚后不久，妈妈怀孕。由于当时生活条件差，营养不够，妈妈的工作很劳累，临产时用担架抬了较远的山路，结果生下双胞胎男孩，没有活成。妈妈说，估计是抬担架路不平，孩子的头在肚子里发生碰撞，受到伤害。爸爸怕妈妈难过，安慰她。妈妈非常刚强地说，现在没吃没喝，工作繁忙，没有条件养孩子，将来再说吧。
        后来妈妈调回陕甘宁边区政府医院工作，他们才挨的近了。抗战期间的艰苦条件使得父亲的身体不好，1945年冬天得了肺结核病。那时延安没有治这种病的医疗条件，没有药可用，只能靠自己慢慢调养。很多得了这种病的人相继去世。爸爸生病初期，妈妈又要工作，又要照顾爸爸，非常劳累。后来爸爸病得重，不时吐血还要卧床，组织上让妈妈专职照顾爸爸。妈妈用仅有的一点儿钱从老乡那里买来羊头，以及老乡不要的羊下水，煮好了给爸爸补养身体。那个时候，延安只养了一头奶牛。陕甘宁边区政府给爸爸配发了每天半磅牛奶，好珍贵啊！妈妈在战火纷飞的岁月，日夜陪护照顾着重病的爸爸。妈妈有医学的知识，有精心的照顾，每天做五顿饭，加上当地空气好，爸爸虽然重病卧床，人很瘦，但还是艰难地度过了生死关。1949年春天，爸爸逐渐病愈站了起来。

        妈妈去延安参加革命之后，经常想念姥姥、姥爷。想到他们年纪老了，生活条件不好，健康会更差了。妈妈在延安时期，给家里寄过照片。那时的照片与现在完全不能相比。妈妈寄回家两张一吋的黑白照片，如今保存在姨妈的儿子周家尚那里。有一张半身像，背后密密麻麻写满了小字。写的内容是："她带着满心的喜悦来拜见親爱的父母親。她在西北的高原上生活已经八年了，没有做過别事情，就專於医学。大女儿在膚施    一九四五、十、十六"。膚施是延安的古地名。妈妈这么写也许考虑到那时遵义是国民党统治区，不想因此给家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妈妈说，1947年国民党进攻延安的时候，她在陕甘宁边区医院工作（这个医院后来改名为第七后方医院）。医院从延安转移到安塞县黄瓜踏村。敌机天天轰炸，炸弹声清晰可闻。几天后，医院领导要求大家轻装转移。敌人离我们只有十多里路了。医院把我们轻装下来的衣物，还有医学讲义和毕业证书放在一起坚壁起来。后来医院向保安、清涧、米脂、绥德、靖边、横山等县游动，接收从前线送回来的伤员。医院经常离敌人三四里、十里或十多里。我们经常把换洗的几件衣服全穿在身上行军，还要背上起码的随身用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主要的任务是接收和治疗伤病员，别的什么都顾不得了。经过与敌人周旋，转战陕北，我们1948年胜利回延安。医院领导告诉我们，坚壁在黄瓜踏的东西，全都被敌人破坏了，当然我的毕业证书也就没有了。后来，第七后方医院院长魏明中同志证明此事，中国医科大学给妈妈补发了毕业证书。

        1949年5月，西安解放。妈妈随革命队伍进入西安。1949年8月，妈妈任西北卫生学校校长，后任西北银行学校教务主任。从此，妈妈的革命生涯进入新阶段。父亲由西北军政委员会指派，接管西安的旧中国的中央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农民银行，建立了中国人民银行西北区行，任副行长、行长。革命成功了，我们的父母这时在西安才有了自己安稳的家。

        这个家在西安市西大街梁家牌楼一个坐北朝南的院子里，前边是办公区，后边是住宅。梁家牌楼因街西口曾有纪念清初大将梁化凤的牌楼而得名，清末牌楼毁坏消失。从清末到民国，梁家牌楼曾是西安著名的金融街，聚集过不少钱庄、票号、银行。那时候的梁家牌楼生意扎堆，买卖成行，街道两边尽是钱庄票号的气派院落，堪称西安乃至西北地区的金融中心。这么多年过去，西大街和梁家牌楼都还在，爸爸妈妈住过的院子拆光了，新盖了高层住宅楼，现在这里是银行宿舍。

        这张照片摄于50年代初的西安。中国人民打败了国民党蒋介石，解放战争的硝烟逐渐散去，成立了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国人民世世代代受人欺负的日子过去了，开始过上和平安定的生活。我们家也是这样。妈妈养育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这一年妈妈33岁、爸爸38岁。爸爸给他取名建初，似乎是说今后要关注的是国家建设。我们的家庭出现了变化，成为一个稳定幸福的家庭。爸爸妈妈很愉快，建初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崭新的世界。

        照片1955年摄于西安。妈妈已经在1954年生下新建，妈妈怀里抱着乖巧伶俐的小姑娘。在和平环境下，爸爸在1952年回了一次老家内蒙古达拉特旗。1941年爸爸从这里上延安以后，家人音信全无。老家是贫困的农村，各方面条件差。爸爸领早年在老家与妻子生下的姐姐国瑞来西安读书。在妈妈的照顾下，姐姐开始上小学。这个城乡转折很重要，改变了姐姐一生的命运。从老家一同来西安读书的还有三伯家的哥哥国胜，他成年以后做了家乡农村的小学校长。

        1955年，中国人民银行西北区行撤销，爸爸调到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工作。全家随行进北京，妈妈也进入人民银行总行工作。进北京后，我们家住在宣武区康乐里中国人民银行宿舍。康乐里是一个有20座二层楼的院子，居住着很多干部，大家住的是筒子楼，共用厨房厕所。我们家住在12号楼的二层。现在康乐里改建了，所有的二层楼拆光，重新建了8座塔楼，房屋结构变了，住的人也更多了。那时爸爸妈妈工作都很忙，顾不上照顾孩子。我和新建进入中国人民银行办的康乐里幼儿园。我们星期六晚上回家，星期一早上去幼儿园，然后六天都在那里吃住，接受老师的教育和管理，直到上学。

        1956年，我们还是学龄前的孩子。这时抗美援朝战争已经结束了，国家的经济有了一定的发展，咱们家的生活也有了一些改善，妈妈的服装和发型有变化，不像刚进城那时候的样子。我和新建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健康成长。

        这张照片是1960年在北京。1957年我们的弟弟卫星出生，那一年妈妈41岁，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妈妈有了高血压。这张照片反映妈妈幸福地和自己的两个小孩子在一起。这时我们的家已经从康乐里搬到了前门外杨梅竹斜街。

        杨梅竹斜街是明代就有的老街道。清末和民国时期，杨梅竹斜街是京城最重要的出版商业街，这里曾汇聚了世界书局、中正书局、光华书局等7家出版社。至今仍保留的青云阁是当时北京高级综合商业娱乐场所，位列北京四大商场之首。

        我们家住在杨梅竹斜街100号，是一个四合院。我们家住北侧和东侧的房子。这里离爸爸妈妈上班的西交民巷要近一些。

        由于杨梅竹斜街紧挨着老北京的商业区大栅栏，两年前西城区政府为保留老胡同的建筑肌理和市井文化，对杨梅竹斜街进行了改造，重新铺设街道地砖，引进了一些文化创意机构带动整条街的旅游氛围和商业环境。落户的店铺都在慢慢寻找与胡同里的老宅住户和谐共处、舒服融合的方式。他们共同为这条街带来了新的活力。

        这张照片是妈妈所生的三个孩子齐聚在她的身边，亲密而温馨。妈妈精心地照顾我们三人，从此妈妈的喜怒哀乐与我们的健康、学业、工作、婚姻、发展息息相关。这种爱一直伴随着我们成长，好像是妈妈毕生的事业一样全情投入。我们三个孩子在妈妈的悉心照料下健康成长、稳步发展、成家立业，直到每人各自在社会上闯荡。后来，妈妈老了，我们三人努力地照顾妈妈，争取让她的身体更健康一些，心情更愉快一些，生活质量更好一些。我们是有密切血缘关系的亲人。

        父亲母亲和我们三个孩子在一起。这是六十年代初，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时期。那时我们正在长身体，可是吃不饱肚子。他们让着我们吃，自己主要是喝稀饭。我小学五年级时挨饿到身上浮肿，学校要求我休学留级，我坚决不干。后来学校让我学习半天、休息半天。爸爸妈妈花高价，给我用5块钱买1斤牛奶糖，我一个星期吃完。我住校的食堂专门给我做红糖煮黄豆，每天给我一小碗。用了半年时间我才恢复健康。即便这样，我的功课也没落下，六年级时还是少先队大队长呢。妈妈在1963年任人民银行总行人事局干部教育处副处长。

        这张照片是1969年4月在黑龙江省虎林县照相馆照的。此前不久，妈妈给我写了封信，说人民银行正在筹备建五七干校，她要去黑龙江带岭调运一批木材，建设干校用。由于工作忙、时间紧，就不准备到虎林来看我了。我是1968年6月上山下乡到黑龙江虎林电厂的，来了以后觉得很不适应。1969年第一次离开家自己在外过年，很难受。见到妈妈写的信，我马上写了回信，说我想你，我想家。你还是来看我吧！我并不知道带岭离虎林有多远。妈妈办完公事，回哈尔滨，再从哈尔滨坐一天火车慢车到虎林。妈妈在我这儿呆了一天。她看到我的状况很心酸，但当时并没有表示。革命洪流就是这样，青年人要按照党中央的指引上山下乡，自己去闯荡。自己经风雨，见世面。那一年妈妈53岁，我19岁。
        妈妈回去不久，就带着12岁的卫星随人民银行的大批干部去河南省淮滨县五七干校了。在干校，领导安排妈妈种菜，并兼做医生，帮助干部们治点儿小病。当地农民过去不种玉米，妈妈认为玉米高产也好种，就带着卫星利用业余时间，利用边角地块儿，种玉米试验田，创造性地在当地种植玉米成功，给大家带来惊喜。她带着卫星捡盖房子剩下的零碎砖头，在宿舍与食堂之间、与厕所之间修起了砖头路，避免了下雨天人们踩一脚烂泥，方便了大家的生活。妈妈做的事受到了领导的表扬和同志们的充分肯定。
        此时的我们家，新建已经上山下乡去了内蒙古建设兵团。一家五口人在天南地北四个地方。爸爸一个人在北京坚守工作岗位，文革中人民银行归并入财政部。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还搬了家，从杨梅竹斜街搬到西城区三里河，是机关里的年轻人用平板车拉了几趟帮助搬过来的。爸爸住在这里到财政部上班近。一次，军代表到家里看望爸爸，一看，生活上一塌糊涂，赶紧把妈妈从五七干校调回来，卫星也跟随。这一去就是一年半。

        1971年妈妈从五七干校回来以后，任人民银行总行行政司医务室副处长。妈妈在医务室工作期间，十分讲究卫生，注意医疗器械的消毒杀菌。她自己去采购常用药品，尽量方便干部们求医用药。她着力培养年轻的医生，为将来的机关医务工作早做安排。

        卫星随着妈妈在河南淮滨干校的时候，上小学受到影响，回北京以后重读五年级。新建也从内蒙古建设兵团回来了。内蒙古的冬天太冷，连队里生活条件差，新建的手冻得发肿，有的地方还变色。她脚底冰凉，晚上不用热水泡脚睡不着觉。她在兵团时未成年，挑水伤了腰，坐卧不宁。妈妈带着新建，通过医大同学、北京复兴医院院长李瑞芝找到北京骨科名家双桥老太太的徒弟，北京空军医院医生冯天友，治了好久才治好。这都让妈妈好心疼啊！1972年有少数大学恢复招生，机关里的热心人帮助联系，把新建送到辽宁财经学院去读书。
        妈妈从五七干校回来以后，既要工作，又要自己做家务。妈妈在生活上很讲究卫生。厨房里生熟的菜板、菜刀和菜盆都分开。每个人用自己的碗筷吃饭，饭后自己洗。吃凉拌菜清洗很严格，家人没有因为吃东西不干净而闹肚子。家里的环境卫生也好，地面干净，桌上、窗台没有灰尘。爸爸的床上用品和衣服经常换洗。洗衣服时把脏衣服泡在一个大盆里，妈妈坐在小板凳上，双手在搓板上使劲搓。妈妈那双长时间劳动的手很粗糙。

        1973年，爸爸的老乡也是战友刘志清来北京玩儿。刘志清是爸爸内蒙古达拉特旗本坝沟的老乡，很小就上延安参加革命了。爸爸妈妈和刘志清在延安就有联系。解放后，刘志清随爱人蔡正华在铁路部门工作。蔡叔叔在大同和济南的铁道部机车工厂当领导。他们有3个孩子，蔡小青、蔡小利、蔡小荣。爸爸妈妈和刘志清在颐和园玩儿的很高兴。

        这张照片是1974年春节父母和孩子们在一起。全家人在一起过年团聚并不容易。这时我在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一年可以请一次探亲假，只有可怜的12天。新建在大连读书，寒暑假才能回家。爸妈都在忙自己的工作，卫星一个人在中学读书。全家人一起过年是我们短暂的欢乐！

        1974年2月，妈妈在自己家的凉台上，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她难得有一点儿工作和做家务的间隙，看着外面来来去去的行人，也许还在思虑着孩子们的事，文革中对人们冲击的事情太多了，想平静也难啊！

        妈妈在戴家的伯伯有个孙子叫戴奇敏，1938年出生。解放后，他还不大。妈妈的六公（即六叔）是遵义天主教堂的神甫，曾经留学德国，见识并不一般。2015年我和永春去遵义，看到六公过去主持的天主教堂还在，仍然在使用，丝毫没有陈旧的感觉。遵义的天主教堂离姥姥改嫁的曾家只有1公里，妈妈在那个时期与六公的联系比较多。六公向年幼的妈妈提供各种帮助。妈妈去延安参加革命时，六公还提供了一部分路费。解放以后，妈妈和六公有通信来往。六公告诉妈妈，戴奇敏是个孤儿，生活、学习都很困难，让妈妈给予他经济上的资助。妈妈就这样切实地做了很多年。妈妈每个月都给他寄钱。妈妈鼓励戴奇敏读书，鼓励他进步，鼓励他长大以后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戴奇敏读书学习很用功，自己通过高考，考进了贵阳医学院。他是文革前的大学生，可不简单。我记得那时妈妈每月给他寄23元，够他的生活费和学费。戴奇敏的爱人叫陈绍廉，做医务工作。他们生了3个儿子，名字叫学洪、学麟、学军。戴奇敏工作以后在贵州省卫生厅任处长。改革开放后，他凭借自己的医学技能，下海行医，为群众看病。他们的孩子成年以后，发展得都不错。这张照片是70年代戴奇敏和陈绍廉到北京来看望妈妈。

        1976年妈妈60岁。毛主席逝世以后的一段时间，人们在各种场合都戴黑纱。妈妈年轻时的伙伴汪淑仙（中）来北京看她，在我们家住了好一阵子。周声是早年参加革命的人，和妈妈是遵义老乡。她们一起游览颐和园。汪淑仙解放后在浙江余杭县做小学教员。她的儿子在台湾开照相馆。两岸关系缓和以后，汪淑仙去了儿子家养老，直到去世。周声解放以后在中央机关工作。她是妈妈的好友，她们离休以后经常一起玩儿。

        建初1975年从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返城，待业一段时间后进北京邮电学院工作，197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77年，建初和康永春结婚，妈妈有了儿媳。永春的父亲是从延安抗大出来的老干部。永春当时在北京市医药总公司工作，共产党员。永春的脾气性格温和，人也干净勤快，妈妈喜欢。这张照片是妈妈和永春一起去颐和园游览时照的。

        1978年5月，妈妈和爸爸在谐趣园游览。谐趣园是颐和园的园中之园，有苏州园林的秀气和优雅。它在前山与后山之间，有点儿深藏不露。这时文革已经进入尾声，时代给人们带来的紧张情绪逐步消散。爸爸妈妈进入老年了，他们的工作逐渐减少了，自己支配的时间要增加。慢慢安排好自己的老年生活才是正理。
        那个时期北京街上很少见到胖子，老百姓经常出现的问题是营养不良。70年代北京人喝牛奶都不容易。婴儿可以订一瓶牛奶，老年人必须是领导干部或是高级知识分子才可以订牛奶。妈妈到机关去开这个证明，咱家才有资格每天傍晚去居委会拿空奶瓶换牛奶。爸爸有胃病以后，喝牛奶用内蒙古老家拿来的莜面和在一起调成糊糊。莜面里边有沙子，妈妈在莜面里放上水，戴上老花镜，细细地把沙子澄出来。窗台上放着一块石头，每天用它砸两个核桃，加几个枸杞，放到牛奶里。爸爸每天的早餐都这样做。给爸爸调理胃病，妈妈做得很细致！

        1979年，妈妈和爸爸在北海公园游览。此时，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已经召开，文化大革命结束。文革期间，北海公园被四人帮关闭，成为他们的私家花园，老百姓不能进入。现在好了，公园又重新开放，群众买票就可以进去玩儿了。这一年妈妈的工作也有变化，她在做平反冤假错案的工作。文革期间银行干部蒙冤受屈的不少。妈妈认真查阅干部档案，出差去外地深入调查，按照政策将污蔑不实的材料撤销。她依照组织工作程序，提出平反冤假错案的意见。在党委的领导下，一批干部洗清了冤案，甚至包括50年代反右时期的错误也得到了纠正。通过拨乱反正，党的组织生活逐步恢复正常，我们国家的经济建设开始步入正轨。

        1980年6月，爸爸得了肺炎，每天发低烧，痰中有血丝。他在人民医院、协和医院检查治疗。好长时间过去，爸爸的病情不见好转。后来医生查出爸爸肺里的细菌是链球菌。当时病人很少得链球菌肺炎，能杀这种菌的药是链霉素。这种药副作用大，容易导致用药者耳聋，已基本停用了。医生冒着风险给爸爸用了这种药，控制住病情。爸爸住医院3个多月，终于病愈出院了。这次生病对他损伤很大，没有体力去工作了。这一年爸爸69岁，就此回家养病。1980年10月，人民银行安排爸爸去桂林休养，妈妈陪伴和照顾着爸爸。这张照片是那时候他们在桂林照的。1982年12月，妈妈离休，完成了毕生的职业生涯。这时妈妈66岁，此后她照顾爸爸、安排自己和家庭的的生活就有更多的时间了。

        父亲在老家的妻子1940年生了一个儿子叫国强。解放后，爸爸和老家亲人联系上之后，一直关心、照顾着他们。哥哥上高中时是学校里的学生会主席，上大学在内蒙古工学院。他大学毕业后进入沈阳的工厂，后来工作在包头二机厂、包头拖拉机厂、包头人民银行。我嫂子叫霍秀娥，在工厂当工人。他们生了一儿一女，名叫乔劼和乔喆。1981年的春节，哥哥带着嫂子霍秀娥和孩子们给爸爸拜年，姐姐也来北京给爸爸拜年。全家人一起过春节。因为上一年爸爸生病住医院几个月，是爸爸叫姐姐哥哥一起来北京过年的。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一家人围坐一大桌，丰盛的饭和菜，浓香的茅台酒，儿孙满堂。建初的女儿乔晨小不能上桌，躺在睡袋里看着大家笑。这是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第一次齐聚在父亲母亲身边过年。这张照片是大年初一，全家人在三里河小白楼前照的，建初给大家拍摄。

        这张照片是1983年春天爸爸妈妈在中南海。文革结束以后，中南海的一部分开放，人们凭内部发的票可以去参观。中南海是当今党中央、国务院驻地，历史上这里是皇家园林。光绪皇帝就曾被软禁在中南海的瀛台，这时也开放了。参观中南海可以丰富人们的历史文化知识，欣赏美丽的园林景色，还可以舒缓心情。

        1983年的暑期，妈妈陪着爸爸去北戴河海滨休息，那时爸爸的身体状况基本恢复。爸爸被安排住在中海滩宾馆，那个宾馆是国务院的休养地，院子里面有很多树。住的房子离海边很近，是1903年英国人建造的别墅。他们与别人合住，给爸爸安排的是里外两间房。那栋老房子现在还在，门前挂着文物牌，不再接待客人了。爸爸上午看书，下午爸爸妈妈下海泡一泡再晒太阳。北戴河的天气总是那么好，气温比北京凉快，经常有太阳。那时的海水比现在要蓝。在那儿住着，确实有益于健康。这时妈妈已经有了第一个孙女乔晨。建初、永春带着乔晨去北戴河与父母同住了一个星期。爸爸妈妈和乔晨在一起很开心。

        1984年6月，爸爸妈妈在玉渊潭。那时我们家住在三里河，离玉渊潭很近，走路10分钟就到了。当时这个公园还没有怎么开发，不设大门，不收费。这里就像附近居民的花园，想来了就进去转转。玉渊潭有两片湖水，还有京密引水渠，树木很多，环境很好。我们经常来这里。

        1985年8月，爸爸妈妈在北戴河。这次他们住在人民银行招待所。招待所位置在海滨的交通中心，离海边不远，约二三百米的距离。住在自己单位的招待所休息，爸爸妈妈很轻松，每天到海边散步，看大海，享受着阳光和清新的空气。

        1985年11月，爸爸妈妈在广州。广东的冬天没有北京的严寒和冷风，气候温和。人民银行安排他们去休息，南方有利于老年人冬季调养身体。他们一辈子干革命工作的时候条件艰苦，解放后也是工作繁忙，夜以继日不得闲。他们老了，可以放松休息一下了。

        妈妈1985年11月在海南岛。那时候海南还没有建省，是广东省下辖的一个地区，各方面条件与现在相比有很大不同。11月的海南一点儿也不冷，暖意融融，植物都是绿的。妈妈在宾馆休息，轻松自如的样子。

        1985年12月2日，爸爸妈妈在海南兴隆高大的菠萝蜜树下。菠萝蜜是海南特有的一种水果，北方见不到这种树，果实可以吃，但我们不一定吃得惯。爸爸妈妈都走热了，脱下外衣拿在手中。

        1985年12月4日，妈妈在海南通什（现改名五指山市）黎族村。黎族是聚居在海南的少数民族，他们有自己的服饰、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汉族和黎族在海南和睦相处。照片远处是五指山。五指山区由于树多水多，负氧离子很高，对人的呼吸系统和心脑血管系统都有良好的保健作用。

        同一天，妈妈在海南通什苗族村。与妈妈在一起的还有爸爸指导的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院研究生胡晓炼。胡晓炼学成以后得到了很好的发展，后来任中共中央候补委员、中国人民银行副行长兼国家外汇管理局局长。

        1986年，母亲在北京三里河家中。这一年母亲70岁。妈妈操持家里的生活，有时还亲自做饭。她让家人饭桌上的菜不至于太素，想方设法提高伙食标准，并注意营养均衡。妈妈做饭的水平很高呢，炒回锅肉、做扣肉、蒸米粉肉、炒猪肝都很好吃。有时买回新鲜羊肉，炖上一锅，主要给爸爸改善生活。

        1986年，爸爸妈妈在颐和园的苏州街大石桥上。这里不愧是皇家园林，黄琉璃瓦覆盖的牌楼，蓊郁的古松树，汉白玉石雕砌的栏杆，透着大气派。爸爸最喜欢的公园是颐和园，过去他工作忙，难得有时间去那儿玩。他和家人一起游颐和园时会说，颐和园解放前就开放，那时的门票要半块银元。半块银元能买一袋白面，老百姓哪能进来？

        1986年夏天，爸爸妈妈和孙女乔晨、外孙女李萌在北海公园。新建与李平辉结婚，1983年8月生李萌。李平辉出身于干部家庭，1978年自己通过高考进入北京钢铁学院。在文革结束以后，国家恢复高考不久，他能取得这样的学习成绩和考试成绩，显示他很聪明、很用功、很出色。平辉大学毕业以后被分配到国家物价局工作。爸爸妈妈和家中的第三代人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1987年5月，住在贵州遵义的姨妈曾繁智来北京看妈妈。随行的还有远房的姨妈蔡永辉。姨父家姓周，姨妈和姨父都在遵义市百货公司工作。姨妈生了5个儿子。孩子们的名字叫：家齐、家仲、家尚、家康。其中第四子不幸夭折了。姨妈家的孩子们现在在遵义已经是个大家庭了。他们生活得很好，而且很和睦。家里的第三代人正在茁壮成长。照片上是亲人们在玉渊潭公园，居中的是姨妈。

        1987年夏天，妈妈和爸爸来到山东荣城成山头。成山头位于胶东半岛的最东端，三面环海，群峰苍翠连绵，大海壮阔辽远。成山头是胶东半岛最早看见海上日出的地方。成山头直插入海，临海山体壁如削，崖下海涛翻腾，水流湍急，常年经受大风大浪和风暴潮的冲击，海域最大浪高达7米以上。古时成山头被认为是日神居住之地。秦始皇曾驾临此地，祭拜日主、修长桥，寻求长生不老之药，留下了"秦桥遗迹"等历史记载。

        胡耀邦在1984年曾经视察成山头。他看到眼前大海浩瀚、峭壁巍然、巨浪飞雪、气势恢宏壮观，不禁有感而发，挥笔手书"天尽头"三个字，后立碑于此。开发旅游了，这里成为成山头的一景，人们愿意在这里站一站，爸爸妈妈在这块石碑前留影。

        1987年夏天，爸爸妈妈在山东烟台与银行同事们合影。烟台地处山东半岛东北部，中国首批14个沿海开放城市之一、国家重点建设港口城市、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全国文明城市。北纬37度的独特地理和气候环境，使美丽富饶的烟台成为中国享誉盛名的"水果之乡"，一年四季瓜果不断。这里出产的"烟台苹果"已成为我国苹果的品牌。烟台大樱桃号称北方春果第一枝。烟台大片的葡萄园长势喜人，这里是中国唯一的国际葡萄酒城。山东沿海各地景色美丽、物产丰富，爸爸妈妈在这里休息游览得很开心。

        我姐姐国瑞工作的后期在人民银行内蒙古分行任国库处长，高级会计师。姐夫邢亦尘是内蒙古社会科学院的研究人员。他们有两个孩子，男孩邢颖中，女孩邢颖华。颖中在呼和浩特工作，与姐姐靠的近。颖华在中国工商银行任高级管理人员。中国人民银行总行国库司每年都要开一两次全国系统的专业会。姐姐总是坐火车到北京来中转去各地，争取再多停留一下。这样就有机会到家里来看爸爸和妈妈。照片上是姐姐和爸爸妈妈一起游览北京大观园。

        出了三里河的家往西边走，距离不算远，可以走到大街上科学院的小花园。1990年的初夏，爸爸妈妈在小花园里欣赏美丽的花朵。这是他们适度活动的好地方，经常在树丛中换换空气，动一动胳膊和腿脚，舒缓一下在家中久坐的僵持。

        1991年5月2日，爸爸妈妈在北京西山八大处。八大处公园位于北京西山风景区，是一座历史悠久、盛名远播、风景宜人的山地佛教寺院园林。八大处的自然风光绮丽动人，四季风景如画：春天，漫山遍野的杏花、桃花、迎春、连翘纷纷盛开；夏天，峰峦叠翠，苍秀清雅，鸟鸣鹃啼；秋天，十多万株黄栌、火炬、元宝枫等红叶树种，秋霜过后，满山流丹；进入寒冬，银装素裹，积雪覆盖。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佛教协会在国家拨款支持下，在二处灵光寺建起佛牙舍利塔。佛牙供奉在塔身殿堂内的七宝金塔中。佛牙舍利是佛教圣物，也是我国的珍贵文物。这里的香火很旺，不仅是一般群众常来，东南亚国家的领导人也有来此朝拜佛牙舍利的。

        1991年6月，妈妈在北戴河鸽子窝。鸽子窝公园由于临海悬崖上有一巨石，过去常有成群鸽子朝暮相聚，故名鸽子窝。这里最吸引人之处就是观日出。日出时，万籁俱寂，水天相连，色彩变幻。红日涌出一瞬，水上水下红日相接，刹那间跃出水面，霞光、阳光洒满沙滩，犹如盖着一层金色的纱幕。留在海面上的只是一片金光和人们的欢呼声。游客们站在这里一睹海上磅礴壮观的日出景象，任由海风吹拂，看白鸽飞舞，清静雅致，怡然自得。
        1954年7月，毛泽东来北戴河，在鸽子窝触景生情，写下了《浪淘沙·北戴河》。"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渔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1992年3月，爸爸生病住医院，医生做的诊断是脑血栓。由于及时送到医院，没有耽误时间，医生很快做出了正确的诊断，治疗用药都有效，爸爸的病情逐渐好转。爸爸这次生病以后，身体情况差了，在家里坐着的时候多了。他出门需要坐轮椅，外出活动就不容易了。照片上是1993年4月，妈妈和爸爸在北海公园。公园里空气好，人多热闹，他们很高兴。

        1993年7月28日，人民银行老干部局组织离休的老同志去辽宁省千山旅游。图为妈妈和同志们在一起。千山风景区位于辽宁省鞍山市东南，有东北明珠之称，是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千山属于长白山支脉，主峰708米，总面积72平方公里。山峰总数有900多座，故名千山。千山无峰不奇，无石不峭，无庙不古，无处不幽，古往今来一直是吸引众多游人的胜境。千山正门有两行大字"南海八千路，辽东第一山"。千山由近千座状似莲花的奇峰组成，自然风光十分秀丽。它虽无五岳之雄峻，却有千峰之壮美，以独特的群体英姿，像一幅无穷无尽的天然画卷，展现在辽东大地上。

        我们国家刚解放的时候，为了建设新中国，一批又一批来自南方的年轻人，以饱满的热情和顽强的斗志，投身到大西北的经济建设中。很多同志进入中国人民银行西北银行学校学习，毕业后分配到金融系统工作。半个多世纪过去，他们贡献了青春和力量，历经坎坷曲折，不畏艰难困苦，为西北地区的财政金融事业打下了开拓性的基础。俱往昔，他们都已稀发皓首。他们多数落户西北，部分回到原籍，零星散居各地，但是始终难忘激情澎湃的岁月。他们怀念离去的战友，更加珍重迟暮夕阳的长乐安康。世事变迁隔不断他们同甘共苦的深厚友谊。从60年代起，江苏常州的十几位同志就经常联系，探访交流，又与临近地区的同志通讯联络，相会多次，逐渐形成了每年一次的联谊活动。1993年10月9日，西北银行学校校友联谊会在南京召开。解放初期，母亲任中国人民银行西北银行学校教务主任。校友们请她参加了这次活动，并在大会上讲话。

        母亲在西北银行学校校友联谊会上讲话。她说，西北银行学校校友联谊会成立32周年了，现在仍然有活动，说明这个群众组织有活力，有一定的凝聚力。全国解放初期，同志们从经济发达的江南到经济落后的西北，去恢复和开展那里的经济工作。单就这一点来说，是一种革命行动，表现了无私奉献的精神。因为去那些地方，要在生活上、工作上克服许许多多的困难。那里是高山严寒，空气稀薄缺氧，又是在少数民族地区，语言不通。有些地方还是沙漠缺水，南方人吃不惯牛羊肉，没有大米，蔬菜缺乏。这是自然环境带给你们的不可抗拒的困难。还有就是经济落后，物质条件差，识字的人少。有的地方去了没有房子住，需要搭帐篷。青海就有帐篷银行。大家都战胜了许多困难，可以说同志们青年、中年都是在十分艰苦的环境中度过的。现在有一部分人老了，仍然在那里工作。我想，人的一生中，这一段时间是非常值得纪念的，非常可贵的。现在西北的情况大大好起来了。通过改革开放，人民生活有了很大改善。国家已逐步把开发开放推进到了西北，那里的工作正在大踏步前进。我想大家看到这些，也是非常高兴的。因为这些成果是和你们过去在那里的工作分不开的。

        新建大学毕业以后，在辽阳化纤厂工作了一些年。她后来进入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工作。因为她有在辽宁财经学院学习的外语基础，她在机关里做外事工作。国家计生委有外国基金会赞助的国外学习名额，新建通过认真的学习补习和严格的选拔考试，被美国哈佛大学人口专业录取为硕士研究生。1988年，新建获得国家公派留学资格。她去美国以后，学习生活都和在中国不一样，困难很多。由于文革停学的影响，新建的实际数学基础只是小学毕业，一上课就看到了差距。她努力克服困难，寒窗苦读，紧追着弥补功课，后来居然也赶上来了。新建获得的奖学金够自己学习生活用，还够家人陪读使用。这样，1989年李平辉带着6岁的李萌一起去波士顿和新建共同生活。新建硕士毕业以后，继续留在本校读了博士，博士毕业以后留校工作。李平辉也在当地找到了合适的工作。时间长了，他们一家就定居美国了。李萌是在美国上的学，回家探亲的时候，英文已经比中文熟练了。照片是1994年8月新建一家回国探亲的时候，爸爸妈妈和新建、李萌在三里河家门口照的。

        1994年8月，新建、平辉和李萌从美国回北京探亲，看望爸爸妈妈。新建从美国给爸爸买回四个爪的助行架。过去中国老人腿脚不好都靠扶拐仗，四个爪的架子比一个腿的拐仗稳当多了。爸爸扶着它可以在家里慢慢走路，不用别人搀扶。卫星安排全家人到新世纪饭店，找了个大房间一起聚餐。餐厅的条件很好，服务周到，菜品质量很高。那时候人们很少这样吃饭，爸爸妈妈很高兴，全家人都很高兴。

        1994年10月9日，刚刚过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45周年的国庆节。秋高气爽的日子里，妈妈在天安门前花坛边留影。妈妈作为新中国创立的一代人，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自会有与别人不同的感触。

        1994年的重阳节，人民银行老干部局在总行机关一楼大厅，为爸爸妈妈及其他老人举办金婚纪念活动。爸爸妈妈的婚姻有那么长时间了，他们在一起共同克服了多少困难，解决了多少问题，多不容易呀！他们真是一辈子白头到老了。他们虽然年纪老了，但人生的历练和积累非常丰厚！这也是一种非常宝贵的财富！

        卫星在文革期间改名叫国卫。他1977年高中毕业以后应征去辽宁锦西当海军，在部队经受了锻炼和考验，并逐步成长。国卫服役期满，复员回北京以后进入中国银行工作。此后，他进中国人民大学读书学习，学成之后继续在中国银行工作。国卫在工作期间认识了本行干部汤菲，他们建立感情后结婚成为一家人。汤菲是有日语特长的干部，因此派驻中国银行东京分行工作，在那儿一工作就是很多年。他们夫妻两地分居再加上工作忙，生孩子都晚。这张照片是1996年4月12日，妈妈和国卫、汤菲及孙女清卿在颐和园留影。1996年国卫一家从七贤村中国银行宿舍搬回三里河和爸爸妈妈同住，一起生活。国卫和汤菲耐心细致地照顾着两位老人。汤菲的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她性情温和，干事利索，孝敬老人，爱自己的孩子，妈妈喜欢她。

        1996年，爸爸妈妈和他们的两个孙女及永春、国卫、汤菲在三里河自家门口合影。这一年妈妈80岁。时至今日，这片住宅区已经发生了变化，照片右侧的楼房被拆掉了，准备盖新的更高的楼。

        1997年4月3日，妈妈在三里河家中高兴地抱着自己的小孙女清卿。在家里三代人共同居住，清卿有奶奶和阿姨照顾，正在健康成长。国卫和汤菲照顾爸爸妈妈，关注着他们的健康，安排好家中的事务。老人帮助照顾小孩子，国卫和汤菲能安心工作，也能出差去外地，工作生活都不耽误。一家人和谐相处，洋溢着天伦之乐。各人都有自己的付出，大家都能受益。

        同一天，爸爸妈妈安祥地坐在三里河的家中。这一年爸爸86岁，妈妈81岁。他们都是耄耋老人了，他们都完成了自己一生该做的工作，安享晚年了。无庸讳言，老年人要更多地面临各种困难和健康问题。这要靠自己的努力，靠相互的协助，靠子女们的孝顺。他们的一生经历过战争年代，经历过各种运动，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经历过文化大革命，还经历过各种疾病。他们有此刻的安详实属不易！

        1997年5月，人民银行老干部局组织离休的老同志去浙江休息游览。照片上是妈妈在普陀山。普陀山是东海舟山群岛中的一个小岛。岛上风光旖旎，洞幽岩奇，古刹琳宫，云雾缭绕。普陀山素有海天佛国、南海圣境之称。普陀山四面环海，山石林木、寺塔崖刻、梵音涛声，皆充满佛国神秘色彩。岛上树木丰茂，古樟遍野，鸟语花香。岛四周金沙绵亘，白浪环绕，渔帆点点。磐陀石、二龟听法石、心字石、梵音洞、朝阳洞等名胜古迹，都流传着动人的传说。普陀十二景，或险峻，或幽幻，或奇特，给人以无限遐想。

        1997年5月，妈妈在绍兴旅游。绍兴是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中国优秀旅游城市。绍兴以历史悠久、人文景观众多、风光秀丽、物产丰富、名人辈出而著称于世。绍兴是著名的水乡、桥乡、酒乡、书法之乡。绍兴是陆游、蔡元培、秋瑾、鲁迅、周恩来等名人的故乡。鲁迅的许多作品都反映了绍兴文化浓郁的地方色彩。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从孔乙己的茴香豆到故乡的社戏，随处可见鲁迅文化中的故乡情结。站在河边，你可以看到戴着小毡帽的船夫和戴着银项圈的顽童。迈入咸亨酒店，你可以品尝正宗的茴香豆。兰亭以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而被称为书法胜地。沈园因陆游、唐琬的爱情悲剧使后来者嗟叹不已。绍兴在数千年的历史演变中，积淀了深厚的文化底蕴并呈现独特的地方风采。

        1997年5月，妈妈在新安江水电站。新安江水电站建于1957年，是建国后我国自行设计、自制设备、自主建设的第一座大型水力发电站。它是中国水利电力事业史上的一座丰碑，中国人民勤劳智慧的杰作。在电站建设和运行期间，周恩来、朱德、叶剑英、李先念、朱镕基、温家宝、习近平曾亲临视察。它位于杭州建德市新安江镇以西6公里的桐官峡谷中，一江碧水逶迤东去，宛如一个巨大的天然空调，给这座小城带来独特的小气候，使新安江成为名闻遐迩的旅游休闲度假胜地。

        1997年8月12日，妈妈在承德避暑山庄。那次是我们单位组织干部暑期休假，干部可以带家属。妈妈以前没去过承德，她表示愿意去。我们就一起随单位的安排去了避暑山庄。避暑山庄是清朝皇帝夏天避暑和处理政务的场所。避暑山庄始建于1703年，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的建设与完善，形成了相当的规模。避暑山庄以朴素淡雅的山村野趣为格调，取自天然山水之本色，吸收江南塞北之风光，成为中国现存占地最大的古代帝王宫苑。避暑山庄分宫殿区、湖泊区、平原区、山峦区四大部分，是中国古典园林艺术的杰作，是中国园林史上一个辉煌的里程碑。1961年3月，避暑山庄成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与同时公布的颐和园、拙政园、留园并称为中国四大名园。1994年12月，避暑山庄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1999年4月10日，咱们家从三里河搬到国英园。新房子的装修是国卫安排和管理的。他费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装修的做工和质量都比较好，争取让爸爸妈妈有一个舒适点儿的生活环境。我们就此离开了居住近30年的三里河小白楼。那里有我们很多的记忆，也有全家人的巨大变化。搬家的工程好大呀，搬了好几卡车东西。家里壮劳力少，从搬出来到安排就绪，足足用了三天，还别说收拾家了。这是咱们家1955年进北京以后，搬进的第五处住房。新建于1999年4月22日回北京看望父母。这张照片是妈妈和三个子女在北京植物园盛开的牡丹花丛中。看这张照片，妈妈老了，孩子们都很大了。该是进入孩子们努力照顾父母、多方孝顺父母的时候了。

        1999年9月12日农历八月初三星期日，爸爸在新家里，在妈妈的身边，高兴地过了88岁生日。这是一个大生日，中国人称为米寿。不久之后就是10月1日，爸爸妈妈坐在自家的大厅里，通过电视观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庆祝活动。他们看到那欢快的场面，壮丽的场景，反映我们国家半个世纪以来建设和发展的巨大成就。作为新中国创立和建设的第一代人能够亲眼看到这一天，他们的内心十分激动和自豪！

        2000年1月1日，爸爸妈妈在自家的大厅里，高兴地迎接新千年的到来。照片的背景是凉台上的花草。2000年这一年，爸爸进入89岁，妈妈84岁，是妈妈属龙的又一个本命年。他们是高龄老人了，他们是成功老人、幸福老人。遗憾的是，从此以后，他们的合影照片就很少了。

        2000年5月21日，妈妈在国英园的院子里留影。照片的背景是盛开的月季花。妈妈身上穿的是早年自己织的毛衣，她的表情很平静，花白的头发一丝不乱。妈妈这么大的年纪，自己洗澡、自己洗衣服，基本生活自理。妈妈住在国英园比过去在三里河房子更宽大一些，环境更好一些，花木更多一些。这些都对她的健康有益。

        2001年10月，新建和平辉回国探亲，看望爸爸妈妈。10月21日，妈妈高兴地和新建、平辉在北京全聚德烤鸭店吃饭。那天在一起的还有汤菲和清卿。新建在美国生活，妈妈经常惦记她。新建长年在外，也时常思念爸爸妈妈。新建几次提出请妈妈去他们美国的家里住一段时间。妈妈总是说，爸爸年老有病，需要她照顾，还怕去美国生活不惯。最终妈妈也没有去新建美国的家。妈妈一辈子没有离开过中国。2000年以后，我国实行住房制度改革。原来单位分配给干部的住房以成本价和优惠价卖给房主。新建惦记着爸爸妈妈多年以来收入不高，养活和帮助的人多，一下子拿出很大一笔钱买自住房会比较吃力。她和平辉协商，从他们日常生活节俭的钱中，主动给爸爸妈妈汇来两万美元，帮助他们购房。由此可以看到新建和平辉对爸爸妈妈的孝心之重、关切之深！

        2002年3月9日，妈妈在香山饭店留影。我们带妈妈去香山公园游览，中午在香山饭店用餐，吃过饭后顺便在饭店的院子里漫步。妈妈出门走路扶拐仗了，此后一直都是这样。可是她在很老的时候出门也没有坐过轮椅，这就很不容易了！香山饭店的建筑风格是中国北方民居与苏州园林相统一的花园式酒店，由国际著名美籍华裔建筑设计师贝聿铭先生主持设计。饭店坐拥自然美景，四时景色各异：春赏百花，秋望月，夏沐凉风，冬听雪。它依傍皇家古迹，人文积淀深厚。此地水清气爽，是休闲旅游的佳境。整座饭店凭借山势，高低错落，蜿蜒曲折，院落相间，山石、湖水、花草、树木与白墙灰瓦式的主体建筑相映成趣，阳光透过玻璃屋顶泻在绿树茵茵的大厅内，明媚而舒适，让人流连忘返。

        2002年7月1日，妈妈和我在北海公园北岸的琉璃牌坊一侧留影。北海公园与中海、南海合称三海，属于中国古代皇家园林。全园以北海为中心，面积约71公顷。这里原是辽、金、元所建的离宫，明、清辟为帝王御苑，是中国现存最古老、最完整、最具综合性和代表性的皇家园林之一，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由于北海公园地处城市中心地带，市民游览休闲非常方便，大家都很喜欢去。

        2002年8月26日，妈妈在香山公园休息。妈妈喜欢香山公园，喜欢这里树多、草多、空气好。香山作为一处拥有自然风光的山林公园，建园历史悠久，特别是在建筑、寺庙周围分布着大量的栽培植物，有银杏、油松等。它们栽种时间长，古树数量众多。其他树种有侧柏、圆柏、白皮松、槐树、楸树、榆树、七叶树等，成为香山的重要景观资源。香山古木参天、浓荫蔽日，使这里显得更峰峦叠翠、林木幽深。香山传统的观赏花木也有规模，牡丹、玉兰、西府海棠、山杏、山桃、月季、紫薇、连翘、梅花、丁香等，形成了一些集中观赏区。春夏两季常常呈现山花烂漫的美景，吸引鸟类前来栖息，啾啾的鸣叫为香山的风光增色不少。

        2005年4月17日，妈妈在天坛公园。她站在盛开的二月兰丛中。她说，这种花我们家乡也有，名字叫紫花地丁。二月兰在早春时节花开成片，在肥沃、湿润、阳光充足的环境下生长健壮，在阴湿环境中也表现出良好的状态，即使在荒坡地也有较好的景观效果。在园林绿化方面，成为探索返璞归真、回归自然的花类。野花组合营造出自然、美丽的景观效果。二月兰野趣盎然、观赏期长，成为园林绿化最具特色的元素而被广泛应用。

        季羡林写了一篇散文，名字叫《二月兰》。他说："我在燕园已经住了四十多年。最初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到这种小花。直到前年，也许是二月兰开花的大年。我蓦地发现，从我住的楼旁小土山开始，走遍了全园，眼光所到之处，无不有二月兰在。宅旁、篱下、林中、山头、土坡、湖边，只要有空隙的地方，都是一团紫气，间以白雾，小花开得淋漓尽致，气势非凡，紫气直冲云霄，连宇宙都仿佛变成紫色的了。"

        2005年9月，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全国所有健在的抗战老战士、老同志及抗日将领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华南抗日游击队、东北抗日联军、各地游击队的老战士和从事地下工作的老同志，以及抗日将领，前赴后继，浴血奋战，与日本侵略者进行了气壮山河的英勇斗争，为中华民族的解放事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向他们颁发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纪念章，充分体现了党和国家对抗战老战士、老同志及抗日将领的关心和爱护，对于加强爱国主义教育，大力弘扬在抗日战争中表现出来的伟大民族精神，激励和动员全国各族人民与海内外中华儿女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我们的母亲曾明霞荣获了这枚纪念章。这是党和国家对母亲积极投身抗日战争这一重大历史进程的肯定和表彰。全国有70万人获此殊荣。

        2006年9月23日，妈妈和永春在北海公园静心斋。静心斋是北海最精巧的一处园中之园。清乾隆二十四年修建静心斋，也称"乾隆小花园"。静心斋东枕山，西倚寺，南面沧波，园内亭、榭、廊、轩、石桥、水池、叠石、假山以及楼台、殿阁等建筑形式，既不失北方园林宏伟壮丽的气势，又有江南园林小巧玲珑的情趣，是中国造园艺术的珍品。妈妈在这皇家小院里隐约有老寿星的风姿。

        妈妈在自己家中与孙女、外孙女在一起。第三代人都这么大了，奶奶是老了。时光东逝去，青山遮不住。孩子们的成长过程中都受到过奶奶的悉心呵护，看着她们从襁褓中一点点长大，看着她们上幼儿园，上小学，升中学，看着她们一步一步成长，直到自己步履蹒跚。她老人家有辛苦，也有幸福。

        2007年1月3日是农历丙戌年（2006）十一月十五。这一天是妈妈90岁寿辰。我们给妈妈敬献了鲜花花篮并留影。人的寿命登上90岁可不容易。妈妈一生饱经沧桑，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面临了很多疾病的困扰。她战胜了各种艰难困苦，从容面对一切。这一天，她面带笑容，她身上不难受，她不住在医院里，她不需要轮椅，她生活自理。这是妈妈多大的福气啊！这也是我们子孙们的幸福！我们和妈妈同享欢乐，我们的内心都十分激动！

        2007年4月8日，妈妈和我在中山公园春游赏桃花。春天到了，寒冷的冬天已经过去，人们开始到户外活动。一个冬天把老年人蹩在家里，难得出门。这下好了，人们都活跃起来，舒活筋骨，换换肺气，好像花儿一样到了又一春。中山公园在保护好古树名木的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绿化美化，园林观赏植物已达一百多种，形成了以古柏为主体、乔灌花草交相辉映的大花园。公园里的四季花卉展览深受广大游客的喜爱。

        2007年6月6日，在八宝山革命公墓礼堂，举行我们的父亲乔培新的告别仪式。胡锦涛总书记献了花圈，中共中央组织部、中国人民银行献了花圈。中国人民银行的领导和机关里的同志们，父亲的亲属和生前好友出席了告别仪式。母亲在这苍凉、悲壮的场景中，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亲人诀别。母亲坚定而刚毅，神情稳定。我们的父亲母亲一生有64年的婚姻。他们同甘共苦、相互扶助走过一生的道路。这一切到此时结束了，今后只有我们陪伴在母亲的身旁。我们依然希望并做出自己的努力，使她健康、快乐、幸福！

        父亲母亲一生的战友、朋友刘志清专程从济南来北京参加父亲的告别仪式，向母亲表达她的哀悼之情。她的孩子蔡小青、蔡小荣陪同前来。2007年6月9日，妈妈和刘志清及其家人到香山公园这古树参天的地方休息放松。失去亲人是人生的最大痛苦，心情激荡是必然的。妈妈和刘志清述说着多年的情意，关心着彼此的健康，并祝愿今后的生活能够保持稳定。这张照片左侧坐着的是蔡小荣。

        2009年5月2日，妈妈在香山公园茶座饮茶休息。妈妈老年时最喜欢去的公园就是香山。在春秋季节，我们休息的日子，多次带她到香山公园赏花休息。她喜欢这里的树木、草地、阳光和空气。妈妈走不动山路，可以不爬山。那么多平地够她玩儿的了。公园里有餐厅、有茶馆，可以自如地休息。温度舒适、阳光充足、空气清新的时候，妈妈坐到太阳下山，还恋恋不舍地不想回家。

        这里是皇家园林，乾隆皇帝很多次来香山。他在诗中写道："我到香山如读书，日新境会领徐徐。"

        毛主席1949年从西柏坡进北京，首先入住的地方就是香山的双清别墅。在双清别墅，毛主席指挥了渡江战役，在这里筹备了新政协，筹建了新中国，在这里写下了《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等脍炙人口的不朽诗篇。1949年3月至8月，毛主席在双清别墅居住了5个月。毛主席在双清别墅居住期间，曾多次进城出席各种会议，参加各种活动，但工作结束之后，还是返回双清别墅住宿。直到政治协商会议在中南海召开前，毛主席才告别香山，定居中南海丰泽园的菊香书屋。

        近些年，香山公园修复了部分古迹，整修了道路，进一步完成绿化。现在，秋天的香山是游人观赏红叶，会被挤爆的公园。

        2009年5月12日，新建的姑娘李萌带着她的男朋友Amar从美国来中国旅游并拜见姥姥。Amar是巴基斯坦裔美国人。Amar 的身材很高，性格温和。他们相处得很和谐，一起去过世界很多国家旅游。姥姥看李萌已经长大成人，身体健康，并且有了男朋友，十分高兴。李萌和Amar于2012年8月结婚，他们很恩爱，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2010年12月12日，妈妈在家里和自己的三个孩子、儿媳永春、两个孙女在一起。幸福的一家人，妈妈儿孙满堂。妈妈老年也是疾病缠身，高血压、心脏病、动脉硬化、胃疼、失眠，这时还有严重的白内障，几乎失明。此后的12月24日，在非常寒冷的一天，妈妈在人民医院做了白内障手术。手术后，她看东西清楚了很多，大大超出她的预想，十分兴奋。妈妈由于她一生的革命经历，得到了国家很好的照顾。她有在人民医院干部病房看病的条件，得到了很好的医疗服务。新建心疼妈妈的病痛，经常从美国打电话来向她询问病情。她每年的工作休假都用来跑北京看爸爸妈妈。她从美国给妈妈带回治胃疼的药、安眠药、头疼药、维生素以及西洋参等，能够买到的东西都想办法解决。国卫2005年被单位外派到香港工作，回一趟家不容易，只能请探亲假和挤工作时间看望爸爸妈妈。他回家时给妈妈带来泰国燕窝等高档滋补品，中秋节带来香港月饼。全家人聚在一起合个影并不容易。

        这张照片照于2012年2月20日。乔晨挨着奶奶坐在沙发上说话。乔晨把奶奶逗乐了。这是母亲在这一年最好的精神状态。此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看到母亲的笑颜了。

        2012年是母亲生命的最后一年。这一年的春节，母亲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度过的。她当时的身体状况不好，自己对此也有感觉。她跟我说，她还有3个月。弟弟妹妹得知母亲住医院，都从很远的地方赶回家看妈妈。2012年2月26日，妈妈和家人一起照了这张合影。这是妈妈和自己的子女的最后一张合影，也是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个影像。此后一个月，母亲就生病了。她因心脏病发作进入北京阜外心血管病医院，治疗了6天。由于年老，病情控制不住，母亲最终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我们的母亲享年96岁。

        母亲去世以后，经中组部、民政部批准，安葬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2013年3月18日，举行了母亲的安葬仪式。在最后的时刻，母亲并不孤单。姐姐国瑞、哥哥国强从内蒙古赶来，新建从美国回来，国卫从香港回来，专门送母亲最后一程。这一天，建初、永春、乔晨也在场。

        人生一世，转眼就是百年。我们的母亲民国初年生于贵州的一个山村。21世纪，母亲把自己留在了北京。这一百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一个世界上谁都敢欺负的弱国、穷国，变成了今天的社会主义强国。母亲顽强地把握了自己的命运，跟上了时代前进的潮流，成为新中国创立和建设的第一代人。母亲有很大的付出，也有丰硕的成果。她经历了打败日本帝国主义、打败国民党蒋介石、建立新中国、建设我们的国家、反右派、三年自然灾害、文化大革命、改革开放、进入新世纪、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60周年等等重大事件。我们的母亲是一个成功老人、长寿老人、健康老人、幸福老人。母亲的一生没有遗憾！

        我怀着崇敬的心情，写此文纪念母亲诞辰100周年！

        2016年12月13日（农历丙申年十一月十五），是一个月圆之日。13日7时，月球经过近地点，此时月亮的视直径最大。这一天"超级月亮"俯视整个世界。老天都对母亲的百年诞辰有眷顾！

        这篇文章和照片的展示，好似时空穿越。我们的母亲艰难曲折、辛苦付出的人生经历，让人荡气回肠！我感谢乔新建撰写了回忆母亲的文章，我感谢周家尚提供了母亲珍贵的历史照片。这些都使本篇增色不少。

        我用照片留住光阴、再现历史，我用文字记述往事、抒发情怀。我想让母亲知道，您仍然在孩子们的心中。我想让家人、亲戚、后人知道母亲跟随我们国家前进的步伐，一生中出现的巨大而深刻的变化，和她从年轻到老年所做的不懈努力。让人们从这真实的经历中，吸取经验，规避风险，让人生的道路走得更加稳健，取得的成果更加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