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h3><h1> 又近重阳话亲恩(散文)</h1>
<h3> 四川 杨天朋</h3>
<h5>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黃昏”。每当想起这两句古诗,心中就会升起无限的感慨。思来想去,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谁没有老去的一天,谁又能保证自已长生不老?因此,无论自已的父母是否健在,人都要懂得感恩。古诗曰: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也是这个道理。每年重阳将近,我都会怀念母亲,感恩父亲。</h5><h5> 我的母亲是四川安岳县长河乡人。她嫁给父亲那年才十九岁,比父亲小整整十岁。在我记忆里,母亲身材高挑、偏瘦,但长得好看。母亲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她和父亲相处的几十年里,我很少发现母亲跟父亲吵过架。虽然家境贫寒,生活艰辛,母亲依旧像一枚生锈的铁钉子,钉在父亲的左右,不离不弃。母亲为人处事的作风一直影响我的一生。</h5><h5> 我出生那年,正值文化大革命,红卫兵造反的年代,家里经常揭不开锅。听父辈们说,村里三百来人,那几年就饿死一大半。人死时身体肿大,像个大黄南瓜。找不到木板做棺材,就地掏个土坑就给埋了。生活最为艰苦的时候,村里人开始吃“石米”。“石米”是一种软性石谷子,不属五谷杂粮,这东西吃进肚里不消化,母亲常说,吃“石米”挨饿,但屙不出屎来。我想就如当今人得了严重的便秘,拉不出屎,只好用手指头伸入屁眼内,一点一点地掏。</h5><h5> 我五岁那年,家里生活虽有好转,但仍无大米吃,我每天吃老麦饼,吃得枯瘦如柴,终于倒下了。我躺在屋内凉席上,奄奄一息。母亲转过头去,对着沉默寡言的父亲说,当家的,你看老二肚皮都能看见肠子,恐怕不行了。父亲也不说话,摇头,一声长叹,走出门去。那时的我,三天三夜没吃一点食物,没喝一滴水。于是,母亲便从门外找来一张黄篾席。我想只要我小腿一蹬,一口气提不上来,断了气,母亲就会用黄篾席将我裹了,悄悄地把我背上后山,挖个土坑,把我偷偷地埋了。</h5><h5> 随后几天里,母亲一直守在我身边,拉着我的小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谁知七天后,我竟奇迹般活了过来。母亲说,这是老杨家祖坟上冒青烟积了德。而我说,这是母亲给予我伟大的爱,给予我生命的力量!后来,每次回忆起这一幕,我就会想起《活着》里的福贵,亲手掩埋他小儿子,那心酸悲凉的情景,禁不住潸然泪下。</h5><h5><span style="line-height: 1.8;"> 以至在后来的数年里,母亲一直认为,我是三兄弟里身体最差的一个。因此,母亲常把荷包蛋红烧肉偷偷藏在我碗底。我发现碗里秘密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望见大哥三弟羡慕的眼神,我实在无法咽下去,拉起大哥三弟的手跑出门去,然后把荷包蛋红烧肉分给大哥三弟。因为那时的大哥是家里主要劳动力,三弟读书需要长身体。</span></h5><h5> 一九九二年春天,是我家灾难性的日子,母亲得了食道癌。全家人商量决定,送母亲去川医动手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放弃可怜的母亲啊。在成都火车北站公交车站下车后,母亲说她要上一趟厕所,可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我和父亲着了急,原来厕所后面有一小门。那两天,我和父亲几乎找遍了成都的大街小巷,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娘,您去了哪里哟?</h5><h5> 笫三天,我和父亲赶车回到安岳家中。我推开堂屋门,发现母亲正坐在屋内砍猪草。那一刻,我泪水哗哗滚流下来。娘,您怎么不告诉一声,就一人偷偷赶车回了家?娘说,老二呀,娘思来想去,还是不做手术好。你今年二十四了,女朋友谈了两年。咱家这几年只攒下六千元钱,如果动手术,不知要花多少钱,这不拖累你们后人吗?娘,您咋这样想,有病就得医治。娘只有一个,女朋友没了还可以再找嘛。老二,你可不能这样想,榕儿是多好的姑娘,她还是裁缝。娘,我苦命的娘呀,您到了这时候,您还在为您儿子着想。那一夜,我彻夜无眠,躲在被窝里流泪到天亮。</h5><h5> 第二天,我从县医院请来一位医生,给母亲打上一针。然后,租了一辆面包车,把母亲送到川医。五天后,母亲顺利地做了手术,我和父亲不分昼夜守护着母亲。一月后,我们回到安岳家中。此去川医就医花费三万七千多元,全是七亲八戚那里借来的。手术后的母亲病情并未好转,母亲喝点白开水都会倒吐。我想母亲真的为时不多了,离我们远去的日子越来越短了。本想给母亲做点好吃的,可她又咽不下,得这种病的人纯粹是饿死的。</h5><h5> 母亲一天比一天消瘦,精神一天比一天恍惚。我和大哥连夜赶制一架竹滑杆,第二天抬上母亲到村里四处走走。那时正是油菜花开放的时节,田野里金黄金黄的,好美哟。让母亲看看昔日的村庄、土地、庄稼、乡里乡亲。我知道母亲舍不得父亲,舍不得我们三兄弟。五月初一一点二十二分,母亲安静地走了。临走时,已瘦得皮包骨头,像遗留在竹床上一张腊黄薄薄的纸……</h5><h5><span style="line-height: 1.8;"> 三个月后,我和女朋友成了亲。那时的我一无所有。因此,至今我也感激我的岳父岳母,把他们的女儿嫁给我,了却了母亲的遗愿。后来每次打工回家,我都会去母亲坟上坐坐,摸摸坟头上的青草,捏捏坟头上的泥土,感觉特别亲切温暖,仿佛母亲还没走,依旧站在我身边,喊着:“朋儿,该起床了,太阳已晒到你屁股了”。</span></h5><h5> 母亲走后,父亲一撅不振,我们家里像是丢了主心骨。母亲那年四十九岁,她辛苦劳累一辈子却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父亲常说,你们三个要给老子争点气,好好想想,您妈怎样把你们拉扯大的。那时候,我们三兄弟都低头不语。父亲从不愿提起他是如何挣钱养家糊口的。儿子心里明白父亲心里苦,父亲是有苦不愿说。第二年初春,我和老婆选择南下深圳去打工,目的就是帮家里还债。谁知这一走就近二十年,我真没有回几次家。</h5><h5><span style="font-size: 17px; line-height: 30.6000003814697px;"> 人</span>在他乡的日子,真的很想家,很想父亲。我清楚记得,离家四年才回过一次家。父亲就像长在我心里一棵渐渐老去的树。 对于这棵树,我有种永远挥之不去的情结。因为它是我的根、我的血。总之这些年,和父亲相处的日子甚少,总觉得愧对父亲。我在外打工多少年,父亲一个人就在老家生活多少年。虽然每月都寄四五百元给父亲,但是心里老惦记父亲,总想回家与父亲聚聚。父亲七十五岁那年冬天,我终于辞工回家。</h5><h5> 记得那天,父亲孤零零地站在村头的老榆树下等我。冬天的老榆树全身光秃秃的。低沉的天空灰暗而深邃。我老远望见父亲熟悉的身影。光秃秃的父亲就像他身边光秃秃的老榆树。父亲几步冲上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朝我左瞧瞧右看看,搞得我怪不好意思起来。我喊“爸”。父亲无语。我发现父亲一双老眼泪花闪动。我脑子里闪过冬天老榆树沧桑的面容,叶子沙沙坠落的情景。父亲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爸今天给你做一道“‘干泡童子鸡“尝尝。我有点受宠若惊。母亲在世时,父亲从不下厨,他对烧菜煮饭可是外行。</h5><h5> 爸,拿着。给您老买的两瓶“红花郎,三盒东阿阿胶”。父亲伸手接过,脸儿笑得灿烂,快乐得像个孩子。你买啥东西嘛,回来就好。爸,儿子知道您好酒,可您年纪大了,也得补补身体,这东阿阿胶可是好东西。父亲有点难为情。这是女人用的东西,爸用不上。我笑笑。谁说的,男女都能用,功效好着勒,尢其适适合您们老年人。父亲笑得更甜了。这东西贵吧?爸,不贵。我特意给您买的。好吧,儿子的孝心,我当然得收下。胛一刻,我心里甜滋滋的。我想父亲的快乐永远是儿子的快乐!</h5><h5> 回到家,父亲吩咐我杀鸡。我晕。长这么大,我从未杀过鸡呢。我一手抓住鸡两只脚,用力扯掉鸡颈下一撮毛,菜刀架在鸡脖子上,眼一眯,头一歪。那时的我具有暴力倾向,手上的鸡不能主宰自已的命运,这是做鸡的悲哀。我心一横,手用力拉刀,鸡一声惨叫,“卟嗤”,鸡血喷我一脸。鸡在我手中拼命挣扎几下,不动了。我把鸡头塞进鸡翅膀下,放入盛满开水的木盆里。片刻,鸡竟从木盆里弹起来,神奇般向前冲奔三十来米。我大惊,鸡倏然倒地,再也不动了。我松了一口气,身后传来父亲呵呵笑声。“你小子孩子都半大了,杀鸡都不会”。我被父亲逗乐了。“鸡怎会想死,它还没恋爱呢”。</h5><h5><span style="line-height: 1.8;"> 半小时后,父亲将他的“干泡童子鸡”端上桌来,是用砂锅盛的。我迫不急待地揭开砂锅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真的好香,怎么叫“干泡”不叫“干焖”?整道菜色泽亮丽,搭配均衡。紫嫩脆姜片配青绿嫩山椒,外加未成年地道的山黄鸡主料,我忙伸筷夹起一块鸡肉,塞入口中,顿觉口齿生香,喷香四溢。我有一种荣登帝王的感触。</span></h5><h5><span style="line-height: 1.8;"> 我想父亲对这莱不知花费了多少心思。很久没和父亲同桌进餐、喝酒、聊天,这种感觉格外亲近温暖。我这时才认真观察父亲,父亲真的老了。白发苍苍,沟壑布脸。我心里明白,和父亲同桌进餐的次数会越来越少。爸。喝。多喝两杯。父亲的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但在儿子的眼里,父亲已是一棵满脸苍桑的老榆树。父亲说“干泡”就是不花钱,这是追求异性的最高境界。也难怪老外婆说,曾经十七岁年轻漂亮的母亲每天跟着父亲跑,气得老外婆直跺脚。看来父亲是想母亲了。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情愫。爸。喝酒。父亲依旧甜甜地笑。老婆娇嗔地说她要吃鸡脚。我冲老婆笑,那把身子留给我吧。老婆脸儿羞红,像一朵顿开的迎春花。</span></h5><h5> 那夜,我喝得酩酊大醉,分不清东西南北。第二天一觉醒来,老婆冲我笑,说我昨夜醉酒错把水缸当夜壶啦。真是天大的笑话。清晨,太阳出来了。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振奋人心。父亲的三间青瓦房早已被征收拆迁,县城顺城大街穿村而过。或许父亲当了一辈子农民,到老也想到此生还有后福。或许两三年时间,我们这里将变成繁华的城市,记忆中的稻田、果园、花草、不复存在。望着在晨光中早练的父亲,我想应该为父亲做点什么。村里许多和父亲同龄的老伯都过世了,树有树的宿命,人有人的人生。老有所乐,老有所养。这是我们做儿女应有的美德。现在国家政策好,我接连跑了七八天,终于把父亲的农业户口转为城市户口,并自拿三万八千三百八十二元,为父亲买了失地农民养老保险。从下月起,父亲每月就能拿到八百元的养老金,生活费用基本够了。我从县社保大厅出来那一刻,长长舒了一口气。当晚,父亲知道此事,乐得舍不拢嘴,盛赞如今社会好,儿子也孝顺。但是我内心仍然觉得愧对父亲。</h5><h5> 回家一晃又是十年光景,今年父亲已是八十五岁高龄。父亲的养老金已涨到二千元。这十年,我再没有外出打工,我知道攵亲老了,需要儿子的陪伴与照顾。今后的日子,我会抽更多时间来陪伴父亲。亲情是需要相聚与沟通的。我每年都会给父亲买十盒东阿阿胶。父亲说,这东西确实好,养气补血,吃了特有精神!作为儿子,我当然希望父亲活得快乐。不希望父亲这棵年迈的树行走在冬日的黄昏里,像一轮孤零零的夕阳。老树是需要小树的问候,大树的关怀的。我又怎能将渐渐老去的父亲,弃之于肃瑟凄冷的冬天里!今年重阳将近,我得改改那两句古诗,面对年迈的父亲,我只想对他说: ” 莫道桑榆晚,夕阳依旧红。”</h5><h3><br></h3><h3>QQ:1591559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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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h3><br></h3> <h1> 原创散文◎《乳娘》</h1><div><br></div><div> 作者 杨天朋</div><div><br></div><div> 我出生那年,家里经常揭不开锅,成天吃菜脚叶牛皮菜山野菜过日子的母亲,怎能挤出白花花的奶水来。因此,前来救命的是我的乳娘,她叫蓝采花,生产队长的婆娘。那时的生产队长比解放前的地主还疯狂,大多数村民怕他,乳娘被养得丰乳肥臀,白白胖胖。</div><h3> 听婆婆讲,乳娘是土生土长的曾家沟人,和我父亲是两小无猜的玩伴,乳娘一直暗恋着我父亲。父亲和我母亲成亲后,乳娘伤伤心心哭过好几场,一气之下,嫁给了生产队长。我想乳娘喂奶给我吃,原因有三,其一,她善良有母爱,其二,她想我父亲一辈子欠她一个人情,其三,生产队长平时整人害人太凶,村民王石匠被他搞得死去活来,忍无可忍之下,一根二尺来长的尖钢钎,插进了生产队长的裤裆。生产队长痛得哇哇直叫,两只鸟蛋顷刻完蛋。</h3> <h3></h3><h1> 又近重阳话亲恩</h1><div><br></div> 四川 杨天朋<h3>
<h5>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黃昏”。每当想起这两句古诗,心中就会升起无限的感慨。思来想去,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谁也有老去的一天,谁能保证自已长生不老?因此,无论自已的父母是否健在,人都要懂得感恩。古诗曰: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讲的也是这个道理。每年重阳将近,我都会想起母亲,感恩我的父亲。</h5><h5> 我的母亲是四川安岳长河源乡人。母亲嫁给父亲时才十九岁,比父亲小整整十岁。在我记忆里,母亲身材高挑、偏瘦,但长得好看。母亲性情温和,心地善良,她和父亲相处的几十年里,我很少发现母亲跟父亲吵架。虽然家境贫寒,生活艰辛,母亲依旧像一枚生锈的铁钉子,钉在父亲的左右,不离不弃。母亲为人处事的作风一直影响着我的一生。</h5><h5> 我出生那年正值文化大革命,红卫兵造反的年代,家里经常揭不开锅。听父辈说,村里三百来人,那几年饿死一大半。人死时身体肿得像个大黄南瓜。找不到木板做棺材,就地掏个土坑就给埋了。生活最为艰苦的时候,村里人开始吃“石米”。“石米”是一种软性石谷子,不属五谷杂粮,这东西吃进肚里不消化,母亲常说,吃“石米”挨饿,但屙不出屎来。我想就如当今人得了严重的便秘,拉不出屎,只好用手指头伸入屁眼内,一点一点地掏。</h5><h5> 我五岁那年,家里生活虽有好转,但仍无大米吃,我每天吃老麦饼,吃得枯瘦如柴,终于倒下了。我躺在屋内凉席上,奄奄一息。母亲转过头去,对着沉默寡言的父亲说,当家的,你看老二肚皮都能看见肠子,恐怕不行了。父亲也不说话,摇头,一声长叹,然后走出门去。那时的我,三天三夜没吃一点食物,没喝一滴水。于是,母亲便从门外找来一张黄篾席。我想只要我小腿一蹬,一口气提不上来,断了气,母亲就会用黄篾席将我裹了,悄悄把我背上后山,挖个土坑把我埋了。</h5><h5> 随后几天里,母亲一直守在我身边,拉着我的小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谁知七天后,我竟奇迹般活了过来。母亲说,这是老杨家祖坟上冒青烟积了德。而我说,这是母亲给予我伟大的爱,给予我生命的力量!后来每次回忆起这一幕,我就会想起《活着》里的福贵,亲手掩埋小儿子,那心酸悲凉的情景,禁不住潸然泪下。</h5><h5> 以至在后来的数年里,母亲一直认为,我是三兄弟里身体最差的一个。因此,母亲常把荷包蛋红烧肉偷偷藏在我碗底。我发现碗里秘密后,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望见大哥三弟羡慕的眼神,实在无法咽下去,拉起大哥三弟的手跑出门去,然后把荷包蛋红烧肉分给大哥三弟。因为那时的大哥是家里主要劳动力,三弟读书需要长身体。</h5><h5> 一九九二年春天,是我家灾难性的日子。母亲得了食道癌,全家人商量决定,送母亲去川医动手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不能放弃可怜的母亲啊。在成都火车北站公交车站下车后,母亲说她要上一趟厕所,进去后再也没有出来。我和父亲着了急,原来厕所后面有一小门。那两天,我和父亲几乎找遍了成都的大街小巷,也没有见到母亲的身影。娘,您在哪里哟?</h5><h5> 笫三天,我和父亲赶车回到安岳家中。我推开堂屋门,发现母亲正坐在屋内砍猪草。那一刻,我泪水哗哗滚流下来。娘,您怎么不告诉一声,一人就偷偷赶车回了家?娘说,老二呀,娘思来想去,还是不做手术好。你今年二十四了,女朋友谈了两年。咱家这几年只攒下六千元钱,如果动手术,不知要花多少钱,这不拖累你们后人吗?娘,您咋这样想,有病就得医治。娘只有一个,女朋友没了还可以再找嘛。老二,你可不能这样想,榕儿是多好的姑娘,她还是裁缝。娘,我苦命的娘呀,您到了这时候,您还在为您儿子着想。那一夜,我彻夜无眠,躲在被窝里流泪到天亮。</h5><h5> 第二天,我从县医院请来一位医生,给母亲打上一针。然后,租了一辆面包车,把母亲送到川医。五天后,母亲顺利地做了手术,我和父亲不分昼夜守护着母亲。一月后,我们回到安岳家中。此去川医就医花费三万七千多元,全是七亲八戚那里借来的。手术后的母亲病情并未好转,母亲喝点白开水都会倒吐。我想母亲真的为时不多了,离我们远去的日子越来越短了。本想给母亲做点好吃的,可她又咽不下,得这种病的人纯粹是饿死的。</h5><h5> 母亲一天比一天消瘦,精神一天比一天恍惚。我和大哥连夜赶制一架竹滑杆,第二天抬上母亲到村里四处走走。那时正是油菜花开放的时节,田野里金黄金黄的,好美哟。让母亲看看昔日的村庄、土地、庄稼、乡里乡亲。我知道母亲舍不得父亲,也舍不得我们。五月初一一点二十二分,母亲安静地走了。临走时,已瘦得皮包骨头,像遗留在竹床上一张腊黄薄薄的纸……</h5><h5> 三个月后,我和女朋友成了亲。那时的我一无所有。因此,至今我也感激我的岳父岳母,把他们的女儿嫁给我,完成了母亲的遗愿。后来每次打工回家,我都会去母亲坟上坐坐,摸摸坟头上的青草,捏捏坟头上的泥土,感觉特别亲切温暖,仿佛母亲还没走,依旧站在我身边,喊着:“朋儿,该起床了,太阳已晒到你屁股了”。</h5><h5> 母亲走后,父亲有些一撅不振,像家里丢了主心骨。母亲走时四十九岁。母亲为了她的三个孩子,辛苦劳累一辈子也没有过上一天好日子。父亲常说,你们三个要给老子争点气,好好想想,您妈怎样把你们拉扯大的。那时候,我们三兄弟都低头不语。父亲从不愿提起,他是如何辛苦挣钱养家糊口的。我心里明白父亲心里苦,父亲是有苦不愿说。第二年初春,我和老婆选择南下深圳打工,目的就是帮家里还债,谁知一打工就十六年,其间我真的很少回家。</h5></h3><h5> 人在他乡的日子,很想家也很想父亲。我清楚记得,离家四年我才第一次回家。父亲就像长在我心里一棵渐渐老去的树。 对于这棵树,我有种永远挥之不去的情结。因为它是我的根我的血。这些年和父亲相处的日子甚少,总觉得愧对父亲。我在外打工十六年,父亲一人就在老家生活十六年。虽然每月都寄四五百元给父亲,但是我心里还是惦记父亲,总想回家和父亲聚一聚。父亲七十五岁那年的冬天,我毅然辞工回到安岳老家。</h5> 记得那天,父亲孤零零地站在村头老榆树下等我。冬天的老榆树全身光秃秃的。低沉的天空灰暗而深邃。我老远望见父亲熟悉的身影。光秃秃的父亲就像他身边光秃秃的老榆树。父亲几步冲上来,紧紧抓住我的手,朝我左瞧瞧右看看,搞得我怪不好意思起来。我喊“爸”。父亲无语。我发现父亲一双老眼泪花闪动,脑子里闪过冬天老榆树沧桑的面容,叶子沙沙坠落的情景。父亲说,回来就好,爸今天给你做一道“‘干泡童子鸡“尝尝。我有点受宠若惊。母亲在世时,父亲从不下厨,他对烧菜煮饭可是外行。
<h5> 爸,拿着。给您老买的两瓶“红花郎“,三盒“东阿阿胶”。父亲伸手接过,脸儿笑得灿烂,快乐得像个孩子。你买啥东西嘛,回来来爸就高兴。爸,儿子知道您好酒,可您这把年纪了,还得补补身体。这“东阿阿胶”可是好东西。父亲有点难为情。这是女人用的东西吧,爸用不上。我笑笑。谁说的,男女都能用,功效好着勒,尢其适合您们老年人。父亲笑得更甜了。这东西贵吧?爸,不贵。我特意给您老买的。好吧,儿子的孝心,爸应该收下。那一刻,我心里甜滋滋的。我想父亲的快乐就是儿子的快乐!</h5><h5> 回到家,父亲吩咐我杀鸡。我晕。长这么大,从未杀过鸡呢。我一手抓住鸡两只脚,用力扯掉鸡颈下一撮毛,菜刀架在鸡脖子上,眼一眯,头一歪。那时的我具有暴力倾向,鸡不能主宰自已的命运,这是做鸡的悲哀。我心一横,手用力拉刀,鸡一声惨叫,“卟嗤”,鸡血喷我一脸。鸡在我手中拼命挣扎几下,不动了。我把鸡头塞进鸡翅膀下,放入盛满开水的木盆里。片刻,鸡竟从木盆里弹起来,神奇般向前冲奔三十来米。我大惊。鸡倏然倒地,再也不动了。我松了一口气,身后传来父亲呵呵笑声。“你小子孩子都半大了,杀鸡都不会”。我被父亲逗乐了。“鸡怎会想死,它还没恋爱呢。”</h5><h5> 半小时后,父亲将他的“干泡童子鸡”端上桌来,是用砂锅盛的。我迫不急待地揭开砂锅盖子,一股浓香扑鼻而来。好香,怎么叫“干泡”不叫“干焖”?整道菜色泽亮丽,搭配均衡。紫嫩脆姜片配青绿嫩山椒,外加未成年地道的山黄鸡主料,真的绝了。我忙伸筷夹起一块鸡肉,塞入口中,顿觉口齿生香,喷香四溢。我有一种荣登帝王的感触。</h5><h5> 我真难想象,父亲对这道莱下足多少功夫,很久没和父亲同桌进餐、喝酒、聊天,这种感觉格外的亲切与温暖。我和父亲近在咫尺,我才真正细看父亲。父亲看上去真的老了。白发苍苍,沟壑布脸。我心里知道和父亲同桌进餐的次数会越来越少。爸,喝,多喝两杯。父亲的精神状态不错,但在儿子的眼里,父亲已是一棵满脸沧桑的老榆树。父亲说“干泡”就是不花钱,这是追求女性的最高境界。难怪曾经老外婆说,十七岁年轻漂亮的母亲成天跟着父亲跑,气得老外婆直跺脚。看来父亲是想母亲了。我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爸,喝,喝酒。父亲依旧甜甜地笑。桌旁的老婆娇嗔地说她要吃鸡脚。我冲老婆笑,那你把身子留给我吧。老婆脸儿羞红,像一朵顿开的迎春花。</h5><h5> 那夜,我喝得酩酊大醉,分不清东西南北。第二天一觉醒来,老捂住肚子笑,说我昨夜醉酒错把水缸当夜壶啦。真是天大的笑话。清晨,太阳出来了。冬天的太阳暖洋洋的,振奋人心。父亲的三间青瓦房早已被征收拆迁,县城顺城大道穿村而过。或许父亲当了一辈子农民,到老也想不到此生还有如此晚福。或许两三年时间,我们这个村子将变成繁华的城市,记忆中的稻田、果园、花草、将不复存在。</h5><h5> 望着在晨光中早练的父亲,我想应该为父亲做点什么。村里许多和父亲同龄的老伯都过世了。树有树的宿命,人有人的人生。老有所乐,老有所养。这是我们做儿女应有的美德。现在国家政策好,我接连跑了七八天,终于把父亲的农业户口转为城镇户口,并自拿三万八千三百八十二元,为父亲买了失地农民养老保险。从下月起,父亲每月就能拿到八百元养老金,每月基本生活费就够了。我从县社保大厅出来那一刻,长长舒了一口气。城里的老人国家养,农村的老人自已扛。显然父亲是幸运幸福老人。当晚,父亲知道此事,乐得合不拢嘴,盛赞如今的社会好,儿子也孝顺。但在我内心深处,我仍旧觉得愧对父亲。</h5><h5>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十年。父亲今年已是八十五岁高龄。父亲的养老金已经涨到每月二千元。父亲每天还能步行去安岳县城喝茶聊天,算是个快乐的老头!这十年我也没有外出打工,我知道父亲老了,需要儿子的陪伴与照顾。今后的日子,我会抽更多时间来陪伴父亲,亲情是需要相聚与沟通的。每年我都会给父亲买几盒”东阿阿胶“。父亲说,这东西真好,补血提气,健脑益智,吃了特别有精神!作为父亲的儿子,我当然不希望年迈的父亲,独自行走在落寞的黄昏里,像天边一轮落寞的夕阳。父亲是一棵老树,老树是需要小树的问候大树的关怀的。我怎能将父亲弃之肃瑟凄冷的冬天里!再过几天又近重阳,又想起另外两句古诗: “莫道桑榆晚,几度夕阳红“。或许我对人到老年,又有了另一种深刻的理解。我只想对父亲说: ”爸,辛苦您了。感谢您把我扯大。九九重阳,祝您: 长命百岁,快乐健康!”(3965字)</h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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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3> 因此,我四岁那年,乳娘向我父母提出要抱养我做她家儿子,虽然父母养有三条龙,当初养育我们也相当艰难,父亲说就算砸锅买铁也要把我们三兄弟养大成人。显然父母心里舍不得,但是又不敢明目张胆得罪生产队长。生产队长却因这事更加憎恨我父亲。那时候,我家成份不好,是富农。父亲跪过高板凳,挨过红卫兵的皮鞭抽。人人鼓吹亩产万斤苕千斤稻,三更半夜吆喝村民去赶麦苗上的露水,挖地要挖三尺深,搞得村民怨声载道。乳娘为这事天天与生产队长争吵,暗地里偷偷送些苕饼麦馍给我父亲。父亲后来常说,那两年不是乳娘帮助咱家,日子将会更加难过。</h3><div> 后来村里发生一件怪事,乳娘奇迹般地怀上了孩子。生产队长气得横目瞪眼,操爹骂娘,骂龟儿子缺德,乳娘水性扬花。乳娘翘嘴回敬他,别丢人显眼,你有球用,我又何必当尼姑。生产队长被乳娘一句话抵上心坎,满脸青筋爆胀,可他无后,老了谁养?谁给他戴绿帽子,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乳娘生下男婴,乳娘给男婴取名水生。</div><div> </div> <h3> 水生三四岁时,我经常带他到村子里四处玩。水生长得眉清目秀的,我和水生仿佛有种似亲非亲的感觉,村里人都说水生长得有点像我父亲,水生和我像两兄弟。当年我从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我望见父亲那张威严的脸就胆怯。从那以后,爱说话的毋亲开始沉默寡言,这个问题至今也是一个谜。曾家沟人都知道乳娘溺爱水生,视水生为家中宝,抱在怀里怕热,含在嘴里怕化。谁知水生七岁那年,伙同几个玩伴偷跑去水桷凉亭洗澡,不慎溺水而亡。<br></h3><div> 从那以后,乳娘变成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成天披头散发,手里抱着一个稀脏的洋娃娃,嘴里哼着革命歌曲,村里人都叫她蓝疯子。每次我望见孩子们朝她掷石块,抛牛粪,我就喊:“你们别打她,她是疯的”。</div><div> 我冲上前去,挡在乳娘前面,想骂:“狗娘养的!”。那时的我不知道为什么,对于乳娘的遭遇我长有一颗同情心,或许她曾经给予我无尽的爱,总会令我不由自主地去保护她。</div> <h3> 水生走后,生产队长一下苍老许多。八四年冬天,乳娘患上乳腺癌,被迫切除右乳房。一半平原一半山峰的乳娘变成乡下男人最大的笑柄。你说蓝采花年轻时是不是被男人摸得太多,才落下这病?那时的我,火冒三丈,真想冲上去,给那乱说的家伙两耳光,吼道:“放你娘狗屁!”<br></h3><div> 乳娘每天疯疯癫癫的,生产队长的日子一落千丈。八六年换届选举,我父亲当上了生产队长。那一天,我望见生产队长落寞的背影镶在夕阳下的大地上,影子拉得好长好长。</div> <h3> 后来我家三兄弟相继长大,各自干起不同的营生,家境逐渐好转。乳娘和生产队长的生活大不如从前。八六年冬天,生产队长不幸患肠癌离去。恨他的人骂他是烂肠子该死,而我眼前一片迷芒,心生悲伤。生产队长出殡那天,乳娘追着棺木哭,拖住棺木闹。棺木落井那一刻,乳娘拼命朝阴井里跳,在场的村民全都怔住了,谁会相信她是一个疯子。<br></h3><div> 亲生母亲走后,我一直把乳娘当亲娘。虽然乳娘每月享有五保户救助金,但钱太少不够她生活。妻子榕儿说,我是喝乳娘奶水长大的,人不能昧了良心。妻子榕儿经常送一些油盐酱柴米过去。有一次,我买了一箱牛奶送过去,乳娘蹦蹦跳跳的,快乐像个孩子。她用吸管吮吸着牛奶,嘴里直嚷着:“好香……好香……”</div><div> 那一刻,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我暗想,牛奶再香也不及您的奶香啊。我仿佛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婴儿,躺在乳娘温暖的怀里,静静地吸吮她甘醇的乳汁,一点一点地成长……</div><div><br></div><div>(备注:图片来自网络)</div><h3><a href="http://mp.weixin.qq.com/s/M6Nzg90zuiIkqedazuAgAg"target="_blank" class="li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i>《西南商报》副刊《乳娘》</a></h3> <h3> 作者简介</h3><div><br></div><div> 杨天朋,笔名杨唯安,农民工,四川安岳人。喜欢写散文,诗歌,小说。曾在《青年作家》《检察文学》《北京青年报》《西南作家》《普州文学》《资阳日报》等杂志报刊上发表作品。2015年荣获四川省第二届农民工原创文艺大赛散文奖诗歌奖。诗文不以文化评高低,品德不以长幼论优劣。坚持做自已,写极富个性色彩的文字,这才是自已真正的收获。</div><div>QQ:1591559546</div><div>邮箱:1591559546@qq.com</div><div>通联:15183247084</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