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佞幸列传之财神邓通》

有酒无菜

《史记•佞幸列传之财神邓通》

文：有酒无菜

        在济源市西北角的崇山峻岭之间，有一座小庙，名叫邓通庙。邓通庙背山临路，面朝黄河，景色宜人。

        受山体限制，小庙没办法做成三进的院落，于是就把主殿一字排开，偏殿与偏殿则背靠背垂直立在主殿的面前。

        既然小庙叫做邓通庙，想必邓通应该在正中间的主殿里吧。可走近一看，不是，里面坐的是佛祖。其余的还有什么祖师、送子娘娘、关帝老爷、药王爷等，简直是各路神仙开大会。在最边上的偏殿里供奉着邓通，旁边有一通石碑，记述着邓通这位财神爷的故事。

        这所小庙我去年路过三次，每次都去看看，每次都是铁将军把门。今年只去了一次，但正碰上做法事活动。搭讪一番，得知以后会有人轮流来守庙了，还定期有活动。

 

        说了这么多，好多人还是不知道邓通。

        邓通可不是什么得道神仙，他是历史上的真实人物。《史记》、《汉书》里都有大篇幅的记述。

        邓通是西汉文帝时的人物，读过几年书，司马迁称他是“士”，不过没什么本事。特长是撑船，大约水性不错，做了“黄头郎（戴黄帽子的划船人）”。

        汉文帝刘恒（就是“文景之治”的文帝）虽然是个有作为的皇帝，可也摆脱不了要“向天再借五百年”的冲动。一日做梦梦见自己马上就要登天了，可老是上不去。忽然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于是就成功了。文帝很感激这个人，特意回头看了看这个人的相貌。

        文帝后来去了未央宫西边苍池中的渐台，正碰见邓通。邓通还戴着他的黄帽子，把上衣脱下来系在腰间。文帝一看大喜，梦中推自己一把的人就是这个打扮。再一问姓名，更觉得错不了——邓通可不就是“登通”么！

        文帝很高兴，《史记》上说，“尊幸之日异”。

        按理说邓通小人得志，应该飞扬跋扈得不行。可《史记》还说“通亦愿谨，不好外交，虽赐洗沐，不欲出”。意思是说邓通很谨慎，也不结交权贵，皇上赐给假期也不出去。后来邓通做了大官，“官至上大夫。”

        文帝让人（结合《汉书》的记载，此人为许负）给邓通看相，曰“当贫饿死”。文帝说：“邓通能不能富在我，我怎么能让他受穷呢？”于是让邓通回老家四川的严道铜山铸钱。

        据说邓通钱光泽亮（红铜）、分量足（不够就再补上两块铜，所以上下有凸起）、质地纯（不参杂锡），深受大家喜爱。当时的钱有两种，吴国钱以发行量大占优势，邓通钱以质地优良取胜。司马迁说“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

        文帝曾经生过疮，邓通就用嘴去吸脓血。文帝问邓通，天下谁最爱我？邓通答，应该是太子。

        太子来看望文帝，文帝就让太子吸脓，太子面有难色。后来听说邓通经常为文帝吸脓，一方面很惭愧，另一方面也怀恨在心。

        文帝死后，太子即位，就是汉景帝。景帝罢了邓通的官，于是就赋闲在家了。没过几天有人告发，说邓通私自把铸的钱运到国外，犯了“走私罪”。结果全部家产被没收，还欠了国家很多钱。

        长公主（即馆陶长公主，文帝之女，景帝的姐姐）觉得邓通可怜，给了邓通些钱，结果又被官吏没收充公了。长公主无奈，只能给些衣食。《史记》说邓通“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邓通庙的碑上可没有说得这么详细，且多有溢美之词。老百姓觉得邓通能铸钱、钱也好，便建庙立碑，尊为财神爷（有酒无菜注：民间供奉的财神爷有很多个，邓通仅是其一）。毕竟大节有亏，虽然立庙，却只能立于偏殿。

 

        所谓“佞幸”，司马迁说“非独女以色媚，而士宦亦有之”，大抵就是说得宠小人的意思。《史记•佞幸列传》列举了韩嫣、邓通、李延年的故事。韩嫣是汉武帝的宠臣，武帝打猎要去上林苑，韩嫣作为副车先到，江都王远望以为是御驾遂伏地叩拜，韩嫣不理，驱车而过。后来此事触怒了太后，被赐死。作为外戚的李延年是大音乐家，曾做“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佳人曲》，对后世音律作词起了深刻的影响。《史记•佞幸列传》说他“浸与中人乱”，后来也被杀。

        在我们的思想中，小人得志都是很猖狂的，例如韩嫣。可邓通不是。君子应该是很谨慎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邓通倒谨慎得很。司马迁对外戚干政深恶痛绝，可在《史记•佞幸列传》中也说“卫青、霍去病亦以外戚贵幸，然颇用材能自进”，看似竟是褒奖。

        在现实的世界中，用君子和小人来划分，总觉得不够用。今日之中国，早已没有了皇帝的名号，因此也不再需要皇帝的佞幸。以前的商人地位低下，求富贵还得靠升官发财。今天经商、文艺什么都行，做官倒不好发财。有人用“陈罐（冠）西 式茶货铺”来做招牌，无非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好招揽生意。此之谓“德不配位”，和《史记》、《汉书》里记载的佞幸人物没什么两样。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好，多向卫青、霍去病学学，否则得到的早晚还得失去，生意根本不可能做大。套用现在常用的一句话，叫做“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附：史记•佞幸列传之邓通部分

        邓通，蜀郡南安人也，以濯船为黄头郎。孝文帝梦欲上天，不能，有一黄头郎从后推之上天，顾见其衣裻。带后穿。觉而之渐台，以梦中阴目求推者郎，即见邓通，其衣后穿，梦中所见也。召问其名姓，姓邓氏，名通，文帝说焉，尊幸之日异。通亦愿谨，不好外交，虽赐洗沐，不欲出。于是文帝赏赐通巨万以十数，官至上大夫。文帝时时如邓通家游戏。然邓通无他能，不能有所荐士，独自谨其身以媚上而已。上使善相者相通，曰“当贫饿死”。文帝曰：“能富通者在我也。何谓贫乎？”于是赐邓通蜀严道铜山，得自铸钱，“邓氏钱”布天下。其富如此。

    文帝尝病痈，邓通常为帝唶吮之。文帝不乐，从容问通曰：“天下谁最爱我者乎？”通曰：“宜莫如太子。”太子入问病，文帝使唶痈，唶痈而色难之。已而闻邓通常为帝唶吮之，心惭，由此怨通矣。及文帝崩，景帝立，邓通免，家居。居无何，人有告邓通盗出徼外铸钱。下吏验问，颇有之，遂竟案，尽没入邓通家，尚负责数巨万。长公主赐邓通，吏辄随没入之，一簪不得著身。于是长公主乃令假衣食。竟不得名一钱，寄死人家。

邓通小庙

邓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