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笔民国 回望绩溪籍文化名人之一一程憬（仰之）一个被历史淹没的神话学家

西门四郎

程仰之(憬）

                   

        20年前，我的老娘舅冯轼之（民国时期绩溪历史舞台上的活跃人物，中国共产党绩溪县委初创时期第一任组织部长）经常和我说起他的表哥程仰之的一些事，才知道了程仰之这个人，绩溪四都大谷（今长安镇大谷行政村）人，民国时期绩溪翘楚，国立北京大学毕业生，长时间担任国立中央大学教授，是胡适的得意门生，仅此而已。但知道程仰之还有一个名字叫程憬是今年的事。近几年，绩溪县汪华故里徽学研究会在研究胡适以及徽文化的同时，每年都研究一个胡适身边的人，如曹诚英、章衣萍、胡近仁等等，下一个是谁，程仰之、胡思永、索非、汪静之......,作为岭北人，我尤为敬仰程仰之，故而有意搜集了一些程仰之的资料，才知道了程仰之还有一个名字叫程憬。从搜集到的一些资料来看，在北京大学读书及后来考进清华国学研究院，乃至在各类学术研究刊物上发表论文时，多用程憬一名。然而更让我感到惊讶的是，程憬不仅仅是北大、清华的高材生，多所大学系主任、教授，教务主任，而且一生致力于中国古代史研究，成果累累，著述丰硕，是三四十年代中国神话研究的重量级人物。只是因为程憬（仰之）英年早逝（1950年），时年49岁，加上种种政治原因，其集20年努力于四十年代末写成的27万字的学术专著《中国古代神话研究》未能付梓，以致名不显世，学未人知。近些年来，国内神话研究领域方兴未艾，一些尊重历史，尊重事实，具有正义感的史学家已经开始对程憬及其学术成果进行研究。程憬（仰之）——这个被长期淹没的神话学家，已经浮出水面。

   

           程仰之先生仅存的旧照(左一、小孩为其女儿程守京）

       一.程憬及其家境简介

       程憬，又名仰之，小名玉鑑，行名道本，绩溪岭北四都大谷人，生于公元1902年12月19日（清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午时），1950年3月26日（农历二月初九）病殁于南京大学医院。其女程守京回忆文章言及其父出生年月为1901年1月1日，或有误。旧时绩溪岭北一般人家皆有"添丁簿"，家中添丁，随即将生辰八字"年、月、日、时"载于其上，以备将来续谱和择偶时用，多用农历。如果"添丁簿"上程憬的出生时间是"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二十日"的话，那么西历则为1902年12月19日。

       大谷村坐落于翚岭之北、万萝山脚下，旧为四都首村，明清时官府均在该处设有"巡检司"。大谷是一个非常优美的徽州古村 落，人口千余，基本为程姓。一条清澈小溪穿村而过，河上有十多座石梁桥。旧时村里村外祠堂、庙宇、牌坊不少，是一个有名的文化村，历来文风厚重，人才辈出。

           程仰之祖居地绩溪四都大谷村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

程仰之故居

       

       程憬的父亲程兆周，人称"吉房老兆"，业商。《清华学校研究院同学录》载，程憬名下通信地址为"安徽绩溪濠寨程隆兴号"，或为程家商号，待考。濠寨即为现今长安镇浩寨村，浩寨旧时是绩溪通往旌德、泾县、芜湖的交通要道，明清均设"巡检司"，过往行人多，商埠林立，大多集中上街一带。"吉房老兆"为人厚道，也乐善好施，凡村中善举，无役不从，故口碑很好，称誉颇多。

          大谷村中的街巷

            

      

     二.漫漫求学路之：从大谷私塾——萃升高小——浙江一师

     

        程憬为程兆周长子，生而聪颖，自幼酷爱读书，很为父母钟爱。时大谷村尚无新式学堂，故少年程憬在村中私塾启蒙读书。一直到了民国初年的1915年，七都旺川率先创办了"萃升高等小学"，八都宅坦村人胡宣铎出任校长。胡有过功名，是晚清副榜，任过安庆教谕。曾应胡适之父胡铁花的邀请赴台湾担任幕僚，辅佐胡铁花理政、治军，同时担任西席，教胡适和他的大哥读书识字，是胡适的启蒙老师。胡宣铎是绩溪宿儒，国学深邃，新学开通，治学严谨，又是胡适的表叔，深受胡适的敬重。理科教员又有晚清秀才、肄业于安徽省高等学堂的耿葆真(绩溪名宿耿介之侄)，胡适就有意介绍他的侄子胡思永、表外孙石原皋三兄弟（石原皋建国后担任过安徽省科协主席）和程憬（仰之）到萃升高小读书。（胡适自始至终关注、提携程憬，故程、胡两家是否有亲缘关系，尚需待考）。也就是在萃升高小，程憬奠定了比较扎实的国学基础。数年后，程憬、胡思永、石原皋等等作为首届毕业生从萃升高小的毕业。

    离旺川村数里，就是千年文化古村宅坦，那是程仰之的岳父家，世业商，是商贾之家。

               

       1920年前后，胡适因文学改良和新文化运动而暴得大名，声誉鹊起，极大地影响着中国青年，也激发了不少的徽州青年走出大山，去接触和拥抱外面的世界，去寻找和实现自己的梦想。1920年春，程憬、汪静之、胡冠英、曹诚英的四个绩溪学子结伴走出了蔽塞的小山村，来到了美丽的西子湖边。程憬、汪静之、胡冠英一同考入了浙江第一师范学校，曹诚英则考入了浙江女子师范学校，而此时的程憬还是胡冠英的姐夫。关于这段往事，《日记的胡适》中有记载："于是，1920年，曹诚英考入浙江女子师范学校，后来的湖畔诗人汪静之，胡冠英的姐夫程仰之，他们三人同学与浙江一师。"由此可见，程憬在离开家乡前已经结婚，且是胡冠英的姐夫，只是后来受新文化新思潮的影响，回家离了婚，于1933年同沙应若女士结婚的。

   程仰之（后左一）、胡冠英与朱自清先生（前左二）合影。

           参加"晨光社"，是程憬在浙一师的一个亮点。1921年10月10号，新文化早期文学团体晨光社成立，程憬是发起人之一。其他主要成员有汪静之、曹诚英、胡冠英、潘漠华、冯雪峰、张维祺、魏金枝、赵平复、周甫仁、陈学乾、陈昌标等，朱自清、叶紹均（叶圣陶与刘延陵先生当任晨光社的顾问。在浙一师资料馆珍藏有两帧照片，一张是1922年1月，朱自清、叶绍钧在参加晨光社活动时与汪静之、程仰之、胡冠英、曹诚英四个绩溪学子在西湖活佛照相馆的合影。另一张是晨光社部分成员宴请朱自清、刘延陵先生摄于西子湖畔，内中有程仰之、汪静之、张维祺、潘漠华、陈昌标、冯雪峰、陈学乾七人。可见，浙一师，在晨光社，程憬是一个活跃人物。在此期间，程憬也发表了一些白话诗，如《绍兴城外底月色》、《意外》、归家》等等。

        绩溪四学子程仰之（前左一坐者）与汪静之（前右一）胡冠英（前右二）曹诚英同朱自淸（后左一）叶圣陶摄于西湖。

        三.漫漫求学路之：从浙一师——北大——清华国学研究院

         二三十年年代，不少中国的青年，其心中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胡适情结。在"中国青年以胡适为大帝，以绩溪为上京"（章士钊语）的年代，更何况作为胡适家乡的年轻学子。他们中不少人，远离家乡，奔赴京城，去往胡适身边，接受聆听教导，立志改造社会，改造自己，仅进入胡适执教的北京大学读书的就有石原皋、章衣萍、章铁民、章希吕、胡思永、程朱溪等等，程憬也是其中的一个。

程仰之白话诗巜我友》

       1923年，程憬初到北京，住在胡适家中，经胡适介绍先在胡适担任英文系教授兼主任的北京大学旁听，后考入北大英文系，直至毕业。程憬是否北大正式学生，尚存争议。值得一提的是，尚小明先生的专题论文《近代中国大学史学教授群像》中说，"曾在北京大学接受本科教育，后来成为史学教授者，多达87人。……出自英文系的有程憬、郭智石、罗家伦、尚钺"。另编于1948年的《国立北京大学历届同学录》中有如下记载

姓名 籍贯 在校或毕业 系别 通讯

程憬 安徽绩溪 英文 南京丁家桥中大宿舍

 程仰之的恩师时为北大英语系教授兼系主任的胡适先生

 

        1925年9月，清华国学研究院成立并招生，导师为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陈寅恪，号称"四大导师"，是当时最高水准的国学师资队伍。全国多少莘莘学子梦寐以求，故参考着甚多。然首届研究生只招30名，要求非常严格，难度非常之大。值得称道的是，时程憬以甲等第三名被录取，成绩骄人。第一名乃刘盼遂，第二名吴其昌，他们三人同居清华学校一院119室。程憬研究的课题是先秦哲学史和甲骨文，从梁启超治先秦哲学史，从王国维治甲骨文。

  时为清华国学研究院四大导师之一的梁启超先生

     在清华国学研究院，程憬钻研不辍，时有论文发表，深得梁、王两先生器重。一年以后的1926年6月，程憬又以甲等第三名的优异成绩在清华国学研究院毕业，可谓牛人。

程仰之在清华国学研究院的甲骨文导师王国维先生

    四.执教国内多所大学 跻身名师之列

    

       程憬在清华国学研究院毕业以后，先后在厦门大学、广州中山大学、上海暨南大学、中国公学、安徽大学、中央大学任教，前后任教25年，一直到去世。

  国立厦门大学旧照

        1926年6月程憬毕业后，一时未能就职，后拜托胡适的高足、在厦门大学任教的顾颉刚先生为其谋一个职位。1927年初，程憬被厦门大学聘用。顾颉刚举荐程憬到厦大任教，还引起了一场风波。彼时也在厦大任职的鲁迅先生一向与胡适的得意门生顾颉刚心存芥蒂，且二人之间矛盾已经很深，现在顾颉刚又为胡适的老乡和弟子程憬在厦大谋职，使得两人之间的矛盾更为尖锐。顾颉刚在《我怎样厌倦了教育界》一文中说到了这件事：这时恰巧有一位胡先生的同乡青年程憬在清华研究院毕业后尚未就事，要我替他在厦大找一个助教职位，这位青年也真冒失，没有得到我的回信已搭船到了厦门，我非替他加紧进行不可，鲁迅就说我"要在厦大造一个胡适之派"，继而又说"厦大里胡适之派攻击鲁迅派"。更危险的是鲁迅无端加给顾颉刚一顶反对国民党的政治帽子，后来几乎对簿公堂。由此，程憬的名字也多次出现在鲁迅的著作中。

    著名历史学家、胡适的得意门生顾颉刚先生

      实际上程憬清华国学研究院毕业后，是希望回到南京的大学去执教，因为他的家人在那里。为此他又致信他的导师梁启超，希冀梁先生在南京某大学为其谋一职务。梁先生也理解自己的弟子的苦衷，慨然应允，于1927年 冬，给时任国立金陵大学国文系教授兼主任程中凡先生写了一份介绍信，信曰：

        "斠玄先生吾兄惠鉴：白下执别，瞬逾三秋。采葛之思，云胡可任。比想撰述益富，教泽益弘。翘首南云，岂胜驰仰！事启者，门人程仰之毕业北大后（本胡适之高足弟子）在清华研究院复以最优秀成绩毕业；秋间就厦门大学之聘，因彼中缺乏图书，不能完成其所欲著之书，极思易地，且教且学，去、以期大成。先生在金大主持国学，计当乐求友助，倘能罗致门下，加以裁成不独程君之幸，弟亦与有荣施也。干戈满地，吾曹弦诵未知所寄；但风雨鸡鸣，虽一息不空自己。想先生正同此怀抱耶！匆匆奉候，诸维为道自摄，不尽。梁启超顿首 十六年一月三日"。

      由于金陵大学没有合适职位，程憬去了厦大，在国文系任职。不到半年，顾颉刚由于与鲁迅之间的矛盾重重离开了厦大，不久程憬也遭校方解职。离开厦大后，程憬在广州中山大学任教了半年，在1928年年底来到上海暨南大学，初为讲师，后被聘为教授兼任史学社会系主任，主讲考古学，并参与编写考古学教材，一直到1930年。此间，程憬还在中国公学兼课，接替胡适讲授历史、哲学，而名声大噪。

      国立安徽大学旧照

      1930年的3月，程憬被聘为国立安徽大学教授。1931年6月，36岁的毕业于北京大学的留美博士杨亮功执掌安徽大学第四任校长，并锐意改革，网罗了一批英杰才俊，如陆侃如、苏雪林、冯沅君、朱湘、何鲁、查良鉴、谢子尧、丁续贤等等，都是国内年富力强的知名学者。程憬也在受聘之列，并一度出任文学院长和教务长（一说总务长，待考）。

      1932年初，已在国内教育界和学术界度有着一定知名度的程憬受聘国立中央大学，初为历史系教授。后因一度从事政治学方面的研究，有多篇论文发表，调至政治系教授，并代理政治系主任，。1937年抗战爆发后，中央大学于该年秋天随中央政府西迁重庆，校址在沙坪坝松林坡。此时的程憬，除在中央大学教课外，还被有关院校聘为兼职教授。

       如1943年，三青团中央干校在重庆成立，校长蒋介石兼任，陈立夫、朱家骅、张治中、蒋经国等为校务委员，蒋经国为教育长，实际主持校务，是一所"干校"。当时聘请的教授有吴恩裕（政治学）、程仰之（中国政治制度）、白瑜（中国经济学说）、方东美（哲学）、沈刚伯（世界史）、罗凤超（现代经济理论）、陈铭新（教育）、傅筑夫（（中国经济史）等等，都是知名学者。

      彼时与中央大学毗邻的江津聚奎中学有个鹤年堂，造型独特，规模宏大，谓"聚奎大讲堂"，经常邀请一些著名的学者、名人、专家演讲。据杨光伟、张奇伟《聚奎大讲堂：江津文化名片》一文记，到江津聚奎大讲堂的名人很多，有文幼章、冯玉祥、陈独秀、欧阳渐、梁漱溟、卢前、陈可忠、胡小石、蒋夏璁、台静农、劳君展、曹刍、魏建功、唐圭璋、曹靖华、萧公权，其中就有"神话学家程憬"。

       1939年底，为了推动巴蜀文化的研究，卫奉调发起成立了"巴蜀史地研究会"，以开展巴蜀文化和吴越文化研究，当时的报道说："重庆郭沫若、卫聚贤、沈尹默、马衡、金静庵、胡光玮、程憬、缪凤林、常任侠、杨家路、邓少琴、商锡永、姜亮夫、杜钢百、蒙文通、卢作孚、澄清石等数十人，发起巴蜀史地研究会"，参与者都是史学界的知名人物。

可见，抗战前后的程憬已经跻身知名教授和学者行列。

       国立中央大学旧照

        五.丰硕学术成果成就中国神话学家

      

       程憬从1927年在厦门大学任教起，一直到中央大学，前后任教25年，他一面教书，一面从事学术研究，尤其是中国神话的研究，把淹没在儒家典籍里的中国神话系统化、理论化，成就为中国神话领域里有才华有特色的神话研究者，且在甲骨文和中国政治思想史也方面也颇有研究，且论著颇多。

       我在互联网上稍加浏览，搜索到程憬的一些代表性论文：

1.神话方面的论文

《夏民族考》（《大陆杂志》1932年1卷6期）

《中国的羿与希腊的赫克利斯》（《安大季刊》1936年1卷3期）

《古代的创世纪.》（国立中央大学文史哲季刊1943年1卷2期）

《后羿与赫克利斯的比较》（1944）

《泰一考（神统记之一）》（中央大学《文史哲季刊》19442卷1期）

《山海经考》（图书季刊1943年4卷34期合刊）…….

2.古代政治社会史方面的论文

《商民族的氏族社会》（《国立中山大学语言历史学研究所周刊》1928年40期）

《中国的原始社会》（《大陆评论》1933年2卷2期）

《秦代政制之研究》（《国立中央大学文史哲季刊》1卷1期）

,《中国政治学之过去与现在》（《文化先锋》19465卷5期。…

  刊于中央大学学刋上的程仰之论文《夏民族考》

而代表程憬最高学术研究水平的，是他以20年的努力于四十年代末完成的27万字的专著《中国古代神话研究》。.这部专著主要包括四部分内容：

一. 天地开辟及神：（1）创世纪——开天辟地；（2）神统记。

二. 神：(1)天地及昆仑；(2)天神；（3）地；（4）物；（5）鬼与幽都。

三. .英雄传说:（1）后裔；（2）后稷、巧、夔及后启的传说。

四. 海内外纪——古人对异方的幻想。附录;（1）西王母传说的演变；（2）山海经中的神话人物；（3）.山海经考。

四个部分，上下融贯自成一体。作者在尽可能搜罗齐备中国神话断片资料的基础上，以西方神话尤其是希腊神话为标杆，力图构拟出一个全景式的中国古代神话体系，在方法和理论上均有建树，可谓中国神话研究领域的扛鼎之作。

    顾颉刚先生在给《中国古代神话研究》所作的序言中对程憬的专著以极高的评价。他说：’1919年五四运动以后，思想解放，有些人读古史时就想搜集我国古代的神话资料，要从儒家的粉饰和曲解里解放出来，恢复它的本来面貌。程憬先生在这个时代的要求下专心致志，工作了20年，写成这本《中国古代神话研究》，使得中国的许多神话获着一个整体的系统，……,我们可以说，夏曾佑先生开始发现了这问题，而程憬先生是初步解决了这个问题。

    程仰之政治学讲稿

程仰之论文手稿

       1950年，程憬先生逝世后，他的遗孀沙应若将书稿托付给了德高望重的顾颉刚先生，请顾先生帮助出版，以实现程憬的愿望。经过顾先生的努力，有一家出版社于1955年虽然把这部稿子排出了清样，但并没有出版。1958年，中国民间文艺研究部决定把这部专著收入他们主编的《民间文学丛书》中，还请顾颉刚为之写序。顾欣然从命，很快就把序写好了，但由于大跃进、反右派、文艺界的小整风等等接连不断的运动，这部著作终未出版。直至程憬逝世60余年后2012年1月，这部专著才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2012年1月，程仰之的巜中国古代神话研究》终于由北大出版。

      六.胡适对程憬的知遇之恩

       程憬的成长与成器，在很大程度上得益胡适的关爱和提携。尤其是从萃升高小到浙江一师，再到北大清华求学这一阶段，胡适似乎如影相随，奖掖颇多。进入萃升高小是胡适介绍的，在浙一师也未曾断过联系。胡适1923年的文章《一师毒案感言》里就提到程憬报考一师的情况："浙江一师自民国八年后，忽然得著一种很可妒羡的盛名……本省内地的学生纷纷来投考一师，自不消说；甚至于我们徽州的少年，不甘受内地旧学校的束缚，也都纷纷赶到杭州，想尝尝浙江一师里新思潮的滋味。我曾看见徽州学生程憬的日记，他记载当日投考被录取时的心理，真有’出幽兰而迁乔木‘的高兴"。

     1923年8月，程仰之自北京胡宅寄往正在杭州休养的胡适的信。此时胡适和曹诚英正墜入爱河。

      据程憬子女的回忆文章说，胡适北京读书期间，基本都寄居在胡适家。网上有位藏友在拍卖程仰之于民国十二年（1923）8月自"北京钟鼓寺十四号"寄往"杭州烟霞洞 胡适之先生"的信封，经考，北京钟鼓寺十四号乃为胡适北京居所，彼时胡适正在杭州烟霞洞幽会曹诚英。另1926年6月11日出版的《清华周刊》25卷16号刊登《暑假通讯录》中，程憬的通讯地址为"北京景山西门陟山门六号胡宅转程仰之"。经查，胡适也曾在此短暂居住。绩溪学子彼时在北京求学者众多，惟程憬长此以往寄居胡家，可见胡适对程憬的钟爱。

 胡适与曹诚英在杭州

       程憬初到北京，是胡适先安排他到自己授课的英文系当旁听生。程憬住在胡适家时，也经常帮助胡适接待宾客亲友，有时也给胡适抄抄写写，以致后来他被鲁迅称为"胡适的书记"，即源于此。

曾在中国公学读过书的胡不归先生，也是胡适的学生，也给胡适做过秘书，在他写的《胡适传记》中，有这样一段记载："在绩溪同乡中，要算汪孟邹、汪原放叔侄，章希吕、程仰之、程万孚和我，比较与适之先生最亲近"。胡不归也是绩溪人，早年在中国公学读书，为胡适同乡、学生，三十年代初胡适家中请教学术问题，查阅资料，后应胡适之情在他家帮忙标点和校对《楞伽宗考》，对胡适的一些情况还是了解的。无怪乎梁启超先生也说，程憬是胡适的"高足弟子’。

       胡适和他的夫人江冬秀

        胡适对门生后辈的提携和奖掖，在二十世纪的中国可谓无人能及。他常用易卜生的那句名言——"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你自己铸造成器"来激励青年人。胡适，不仅仅对程憬，对许多学者都有知遇之恩，如沈从文、季羡林、千家驹、李敖、林语堂……。令人欣慰的的是，程憬这个"高足弟子）经胡适的多方关爱，加上自己的刻苦磨砺，终成大器，也算是"不负苍天不负卿"了。

        最后，让我用对程憬及其学术成果深有研究的史学家马昌仪先生的话作结："程憬的中国神话研究，对于现代中国的人文科学特别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研究，其贡献如上所述，这里不再赘述。我们要做的是，试图对他作一个历史的评价，给这位长期被埋没的神话学家以应有的历史地位"。

2016年9月8日夜11时完稿于绩城望翚山房

    原文刋于《绩效溪徽学通讯》28期《中国徽学》2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