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画廊富春江

麦辉

早在今年年初,富春江严子陵钓台就已列入我的行走计划。吸引我的不仅仅是那山清水碧,风光旖旎的景色,更有对黄公望“富春山居图”的向往及以舞蹈、戏剧人物为创造对象的丹青高手叶浅予的朝圣。一场接一场的秋雨仍挡不住一颗在路上的心,没办法,健人就是脚勤。 富春山水自古便获“天下佳山水,古今推富春”、“奇山异水,天下独绝”的美誉。连绵的阴雨使水位猛涨,江水尽管泛黄,却更增添两岸壮阔景象。雨后初晴的江岸,烟雾迷茫,芦苇苍苍。我开车先到严子陵大坝下的湾里村停了下来。路边的古樟宗祠都显示了这是个有着悠久历史的村落。石砌的房子如星点般散落在村庄里。江边梧桐树金灿灿的叶子下,一个渔民坐在自家的竹排上,捞起可能是昨晚撒下的渔网。一位年过八旬的老人神情木然地坐在梧桐树下,仿佛是来自西域藏族的牧民,满脸皱纹刻印着岁月的沧桑。在询问是否可以给她拍照而没有遭到反对后,我果断地按下了快门。 在游客中心花了一张毛爷爷换了一张快艇的船票,在一个小时的等待后,我与两对夫妇一同登上小快艇。马达一响,我们乘风破浪,高歌猛进。快艇不久驶到富春小三峡。富春小三峡为富春江七里泷精华地段。两岸青山,草木葱茏,江流深广,山势巍峨,翠影辉映,烟波浩荡。 北宋画家郭熙论山水画有言:“山水有可行者,有可望者,有可游者,有可居者。但可行可望不如可游可居之为得。”我看富春山水尽得“四可”之妙,山河锦绣,湖光水色,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下艇登岸,便见斗大篆书“严子陵钓台”。沿山有历代文人咏写严先生的碑林、客星亭、严先生祠、双台垂钓。谢灵运、李白、孟浩然、苏轼、范仲淹等人物石雕,或凝神,或沉思,或端坐,或倚立,在秋叶萧索中,静听江水流转。 自东汉严子陵渔隐富春,垂钓江岸以来。渔隐便成为一个文化符号在江浙大地乃至华夏大地熠熠生辉。严光(严子陵)对老同学刘秀(汉光武帝)说:“读书人有自己的志趣,何必非得逼入仕途?”他那追求人格独立,精神自由的处世之道,在后人眼里成了渔隐避世的典范,并与田隐、山隐共同构成了中国士人所推崇的生活方式。 严子陵去世后的第380年,谢灵运出任永嘉(今温州)太守,途径七里泷(今富春小三峡)作诗《七里濑》“目睹严子陵,想属任公钓。谁谓古今殊,异代可同调”可见这位政治上不得志的山水客已将严子陵视为异代知己并向往渔隐之乐。自谢灵运开启富春江山水诗歌以后,唐宋元明清,富春山水成了我国古典诗歌吟咏不绝的主题。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认同严光渔隐价值观。或追慕其潇洒自由,或敬仰其高风亮节。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范仲淹的“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于是渔夫严光,成了一种精神象征,成为历代文人的精神偶像,并逐渐演化为一种文化符号。这个符号就是坚持操守,追求自由这样一种人生的代称。 钓台有东西二处,东钓台即严子陵钓台。西钓台则是宋末元初志士谢翱哭祭文天祥处。志元二十七年(1290)谢翱与友人吴思齐、严侣、冯桂芳共登西台,设文天祥牌位,哭祭亡灵,用竹如意击石而歌,竹石俱碎。相比较于东台的功成身退,潇洒自由的吟唱,西台则充满了壮士国破家亡,英雄末路的慷慨悲歌。也正因有西台的壮烈,这一处温婉清丽的山水增添了傲骨铮铮的气概。 与严子陵隔钓台江相望的是有着“深山古树清风,小桥流水农家”的芦茨湾。这里集峡谷、平湖、孤屿、悬崖、瀑布、奇松于一身。舍弃木舟,登上孤屿,只见一个渔夫站立船头,在岸边古树下缓缓驶出来,如同一幅山水画卷在我面前铺展。难怪会引来国画大师李可染、叶浅予到此写生创作。芦茨村方氏家族在宋朝先后诞生过十八进士,迄今尚有文案楼、东山书院保存完好,其余百步街、灵古寺、文昌阁、存仁堂、精义堂尚存。 竹杖芒鞋,一蓑烟雨。有空权且放歌,得闲且走山川。桐庐尚有白云源、瑶琳仙境、垂云通天河等诸多胜景,且待来日一一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