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年华

低眉

微雨渐歇，鼻翼间便觉有花香盈盈然了。凝神细嗅，那香不若栀子花甜润，倒多了几分悠长旷远味儿。

怔忡，迷惑。循香而去，惟见一树五月末的洁白，开在水的岸边，浓浓烈烈，又轻轻巧巧地。恍如隔邻善解人意的纤纤女子，正合了节拍，临风轻舞着，应和着一侧清泉，静静流淌，安然，愉悦。且仍教人抑不住地想要驻足，想要屏息聆听一番。

午餐的落脚处，是一个简洁的凉棚。木质的顶，木质的栏杆，仿佛很随性地，就围出一处清幽来。棚内有桌椅数张，半新旧，朴拙且不失雅致。都是厌倦了室内沉闷之人，乍见这般野趣，又落在青山秀水间，自是个个欢喜。等不及店家偷闲招呼，便七手八脚在花树下摆开了一桌，团团而坐。

离得近了，花香愈显浓郁。一直无心识花，这会儿敌不过好奇，问左右同伴，也是一脸茫然，原来和我半斤八两，都是“花盲”。我不甘心，绕桌一个个问过去，竟没有人叫得出来那花的名字，只道确实不是五月的栀子花。熟识的栀子没那么高挑，也没那么结实。

怅然若失。

记忆中栀子花的甜润，是二十五年前简陋教室关不住的年少风华，是何炅歌里飘出的“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而此刻，五月渐行渐远，曾经的五月的栀子花也已缥缈。只有不同生活中的人们，又围坐一起，侃人生，谈理想，聊奋斗，忆坎坷，叹世事变迁，惜同窗情谊……这样的时候，我多是但笑不语的。生性不擅言谈，更多地习惯了聆听，多年以后，依然难改本性。

席间山风徐徐，时不时送过来花香阵阵，不由得心神亦为之一震。感慨着眼前男人们发福的肚腩和女人们脸上的斑驳，感受着他们身上透出来的历练与自信，豁然开朗：是一轮质的蜕变，似一篇友情的诠注，素洁地，纯纯地，伸展在围栏边。

这般脱去青涩，留香恒远，我又何苦耿耿于怀一个名字？

如这一场邀约，几经曲折，甚至最后连目的地行程都变得未知，那又何妨？车载音响中，反反复复着的，都是老歌，《再回首》、《同桌的你》、《朋友别哭》、《友谊地久天长》……聆听，丝丝缕缕渗入，轮番撩拨的，是满满一车人的心弦。释然，与另一活动冲突的忐忑，来与不来鱼与熊掌的挣扎，瞬息间消弭于无形。日子如风，一大段岁月吹过去后，像这样不明目的地的行程，像这样身处曾经的景点却找不着北的懵懂，像这样走哪儿算哪儿的洒脱与率性，我们已经难得拥有了。即便只是短途，也多会计划周密，好是好，少了未知，偶尔难免也会有缺憾。

听着看着，她或他，电话或行人，问路的语调表情或急或徐，或憨或逗......恍惚觉得，湖边的风，将二十几年的岁月，又吹了回去。

便又想起张爱玲《半生缘》里那段经典剧情了，曼桢和世钧十八年后再遇时的那一声“我们回不去了”，诉说的是两个人的故事。倘若是两个人的故事，回不去的又岂止曼桢和世钧，能回去的那才叫凤毛麟角。而眼前一群人的故事，则只消风一吹，不需要多少时间精力修复，便可自然地轻松地回去，也才更令人倍加珍惜吧。

“风枝摇曳似相招，雨经清幽意转绕”，我们最后的游览点，自然不是庐山寺，然而在太湖源神龙川的山道转悠，却实实在在领略到了此番意境。

四周围群峰叠翠，身侧清泉长伴。三三两两，说说笑笑，走走停停。才想着颇有点儿曲径通幽的雅味儿，便真的在前方出现一个大大的“幽”字，原来此处景点，即名“曲径通幽”，不谋而合得让人有点儿沾沾自喜起来。

跳跃着走几步，静立一边，聆听水韵。有女人带着孩子下水嬉戏声，有岸上男人叮嘱小心声，有游人如织轻叹美景声……这么着清冽得令人想捧起来尝上一口的水，且是无处不在，如琴韵如心声潺潺不绝，才是真的教人心仪，甚而久久惦念着了。 

光年里这样一个日子，聆听年华，如水，如歌，如那些不知名的花儿。行走过去，便是纪念。

ʘᴗʘ时光不老，我们不散ʘᴗʘ

（文字/低眉   图片/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