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 此文献给我的爸爸,每次回家都想好好地和你说会话,可惜你已经听不见.....想你的女儿玲

sheree

越来越喜欢回老家,也越来越喜欢老宅的每一个地方,甚至小时候觉得很邋遢的角落,也觉得那样熟悉亲切,也许是老宅有着太多爸爸的痕迹,即使他已经离我们远去,我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因为,老宅是爸爸建的,老宅是爸爸的心血,老宅是爸妈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是爸爸孕育儿女成长的地方,老宅是爸爸成家立业的一生缩影。 老宅屋后那片已经干枯的鱼塘,一直处在无人管理的状态,却自顾自地美丽,长满了一片紫色的浮莲。左边那一栋是姑姑家,过去我们家的柴房开了一个小门,通过小门,可以一直走进姑姑家的厨房,爸说,兄弟姐妹住在附近好互相照顾,作为长子的爸爸,一辈子都是大哥形象,光辉伟大,就这样,我的表弟,姑姑的儿子常常一到饭点就闻着香从后门串了过来,美其名曰说,舅舅做的饭好吃,外甥就得吃舅舅的,吃着吃着,外甥就这样长到一米八的大个,最近刚领了结婚证了,要开始过自己的小日子了。今天妈妈去亲戚家喝喜酒去了,交待好姑姑负责我的中午饭,刚才隔着鱼塘,姑姑大声喊我吃饭了,我依稀仿佛也听到爸爸高喊一声:开饭了......那一桌的饭菜香,彷佛已经飘过鱼塘淹没我的味蕾,把我带回了过往。 80年代,勤劳聪明的爸爸从一个小木工起步,慢慢地做起了木器厂,但凡有一点钱,爸首先考虑的就是改善家里人的居住条件,1989年,他买下了一块地皮,据说当时花了5000元,也是一笔大钱,以他独特的眼光,挑选了一块背后靠着两个鱼塘的地,当时这样的地建房子难度很大,由于泥土松软不适合打地基,初期必须得填埋并大量灌水,我脑海里面依然还有爸爸带着我去灌水的画面,我们脚踩在那些砖头框边上,用水龙头往里灌水,爸一边滴着汗,一边得意地说,瞧,这就是我们将来的家,我们的家就建在鱼塘边上,将来可以直接在自家楼上垂钓。后来才知道爸爸那是跟我开玩笑,因为鱼塘根本不是我们家的[偷笑],这个笑话我后来一直有像他忽悠我一样忽悠我的同学们,很多同学慕名来过我家,实际上,一次垂钓都没有。 房子建成不知道多久了,爸妈心血来潮,跑去对面邻居家,以自己房子为背景照了一张照片,爸的嘴角上扬,笑着自豪地搂着妈,说:孩子妈,这就是我们的家! 此图是从姑姑家看我们家的老宅后门的外观,蓝色屋顶是柴房、鸡栏,红色屋顶曾经是爸爸的鸽子房。爸爸第一次中风以后,毅然放弃了之前劳累的工作,他的装修公司也不得不解散了,休养身体一段时间后,他开始不满足于政协的闲职,除了游走人民群众之间,还萌发了养鸽子的想法,而且说做就做,立马把副楼的阳台改成了鸽子房,那个红色的屋顶蓬就是那是搭起来的。爸爸生平事迹告诉我,想做什么,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你想做。 房子的每一处都是爸爸根据地形精心的设计,正门是圆弧形的,图中年轻而意气风发的爸爸,回眸看着自己投入十几万建的房子,无比自豪和感慨。 经过前院,左边爸爸妈妈和小宇宙的自行车并排着,每次回家,我都喜欢骑着爸爸的自行车到处游荡,哥嫂的摩托车也并排着,右边是一些盆栽植物。 每当看到院子里这几棵植物,就想起爸爸说:“种一棵含笑吧,开了花香一屋子。”,平时都没注意过它什么时候开过花,直到爸爸走的那个春天,含笑花开得异常地香。 进入主宅,穿过一道门,是中间的庭院,敞开的天井采光自然,一旁布置着茶水间和洗浴室。这样的布置也是爸爸后期不断修葺和添加的。 这样的镂空设计特别不隔音,过去回家,喜欢睡在二楼的房间,很早就能听到爸爸忙碌在茶水间的脚步声,每当我把房门一打开,爸爸就好像伏峙了很久似的,然后从天井里面朝楼上仰头一喊:阿玲,起来了啊?赶紧洗脸刷牙去,我马上去给你烫猪杂粥,这个粥要现滚才好吃的,煮久了不好吃.......如今,我静静地躺在那,总想有人再这么喊一声,我就不紧不慢地下楼来,悠哉悠哉地享受那一碗清香爽口的猪杂粥,如今,再也没有爸爸的充满欢喜的呼喊在天井里回响,只剩下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爸爸那一仰头画面。 经过中间的庭院来到了副宅,左边是供奉先人神龛,过去我甚少进入,但自从爸走后,那里除了供奉太爷爷奶、爷爷奶奶的照片,还多了一张爸爸的照片,我每次回到家中,除了拥抱妈妈一下,接下来就是洗手先点上一柱香,过去不觉得这个仪式有什么重要,现在才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开启我和爸爸阴阳相隔的对话,只有点上那一柱香,在心里默念一声:爸,我回来看你了!你在天堂还好吗?才能够片刻释放我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念...... 神龛房的右边是饭厅,过去爸爸只要有好吃的,就会常常把小学同学、初中同学请来家里吃饭、聚会。几年前,爸爸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依然组织了十几个老人一起来深圳玩,爸爸的朋友们总对我说,聚会啊要是没有你爸爸在场,一点意思都没有,你爸爸最会搞吃的,又会搞气氛,有他在才有欢乐。我人来疯的性格不用想都知道是受了爸爸的影响,每一次聚会我也不知不觉地喜欢把气氛搞得很快乐,过后累成狗也心甘情愿。同样的一番话,也有不少人对我说过,因为,我是爸爸的女儿,骨子里有着爸爸的基因,知道吗爸爸,我因为像你而自豪,就像你因我而骄傲一样! 穿过饭厅就是那个诺大的厨房 厨房一直以来都是爸爸妈妈一起坚守的阵地,我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家把厨房建那么大的,宽五米,长七米,可以容纳两桌人,我曾经问过爸爸厨房为啥那么大,爸说那是他最热爱的地方,一定要宽敞、舒服、好用,每次回家爸妈总忙碌在他们的阵地上,为子女、为亲人、为同学、为朋友做出一桌桌饭菜、点心、各种热腾腾香喷喷的美食。后来看着爸妈交错移动忙碌的身影,渐渐习惯了,也不觉得家里的厨房大得夸张了,爸爸刚走的那段日子里,妈妈总忍不住在厨房里嚎啕大哭,因为厨房有着他俩太多共同的回忆,每每做一道菜,妈妈总会想起爸爸是怎么搭配材料,怎么调味,怎样手把手指导她烹饪的,如今看见妈妈一个人孤独的身影独自忙碌着,我总是不忍心离开,我宁愿静静地陪着,和她聊着,一起摘菜,哪也不去。 如今,厨房已经成为了哥哥嫂子的阵地 嫂子是最让爸爸自豪的儿媳,体恤公婆孝顺父母,每逢我们兄弟姐妹回家,嫂子她单薄的身影忙碌在厨房,已经形成了一道亮丽温暖的风景线. 走过厨房,下几个台阶,左手就是鸡栏,右手是妈妈种的菜,爸爸妈妈常常一起配合默契地在那里宰鸡杀鸭,你抓着鸡脚,我来割喉,你准备开水、我负责拔毛,脑海里他们俩弯着腰低着头,头顶一片华发风中凌乱宰鸡的画面忽然变成模糊一片,原来是泪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浸漫了双眼, 如今这一副画的主人公,已经换成了妈妈和哥哥。如图 从主宅上楼,我们的房间就依次排列下来了 上三楼,就是妈妈晒衣服、晒腊肠、晒干货的地方,不同的季节回来,那里总是晒着不同的美食,最让人嘴馋的就是秋冬季节那肥的流油的腊肉腊肠了。每当秋风起的时候,爸爸就会打电话来报喜,做腊肠的好天气来了!去起秋风的时候,爸爸已经瘫在病床上了,妈妈依然收拾心情,继续保持传统,不同的是,爸爸无法再亲自指导调料应该怎么放,无法参与制作过程,也无法品尝到秋风吹过腊肉的味道,我们一家人,一边做着腊肠,一边讲述着过去爸爸是怎么做的,才发现爸爸过去一个人干的活,我们要几个人才能做,而且还要慢慢适应怎么操作怎么灌肠怎么绑绳,渐渐体会爸爸灌注的爱。 凡是爸爸之前会做的手工活,各种糍粑小吃大菜小点,一家人都用心地去接手、传承,不是说东西有多好吃,而是爸爸独创这一种特别的风味,是爱的传承,家的味道...... 兄弟姐妹在老宅内外的合照。爸爸优良的基因在兄弟姐妹之间各有传承,大哥传承了爸爸的责任和孝道,我传承了爸爸的乐观积极,大妹传承了爸爸的勤劳和外交能力,小妹传承了爸爸的善良和气、弟弟传承了爸爸的聪明自信,我们小时候也吵架,还打得不可开交,最经典的是爸爸一视同仁地皮鞭式教育,不管谁犯错,五个一起排队,每人抽两鞭,美其名曰黄鳝炒猪肉,每人二两刚好一斤。但是这种棍棒式的教育并没有把我们打散,反而把我们打得都很团结很孝顺。如今处在不同家庭的我们分开了是五个独立的人,因为爸爸,我们又好像是同一个人,在家庭面临各种困境时,我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分歧。 老宅是父亲母亲的爱巢,屋子里到处都是他们形影不离的回忆,妈妈说,自从嫁给了爸爸,他们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一天分开过,如今一别竟是阴阳相隔。 我正真住在老宅的时间并不长,1990年入住,两三年后我就考上大学,毕业后又直接奔赴自己的人生去了,大学时期每年就是寒假暑假呆在老宅,还经常跑出去玩的节奏,待到工作以后更是过年才能回一次,之后出嫁为人妇,每年也不过是节假日才回娘家,每次回老家也是娘家婆家一起疲于应付,想想呆在老宅也是屈指可数的日子。直到爸爸身体越来越差,我回家的次数越来越频密,陪爸爸的时间越来越珍贵,和妈妈聊天越来越多,那些泛黄的老照片和那些珍贵的片段,像潮水一般涌来,模糊的深刻的片断的完整的拼凑拼凑就像一部老片一样慢慢回放出来。 我的兄弟姐妹,我的父亲母亲,我的老宅,是无论我身在何处都萦绕心头的牵挂,爸爸不在了,老宅还在,家也在.....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