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华语、华文和中文这四个词非常平常,而且常见常用,因为习焉不察,大家都按自已理解来使用,任意解释,包括学术研究和官方文件。
先说华人。《现代汉语词典》释义是:“中国人;指取得所在国国籍的中国血统的外国公民。
现在拿了绿卡的中国人或者在美国工作、留学的人一到美国就常常自称是华人,进入所谓的华人团体和华人社区。明明护照上是中国人,理应称为中国人却要自称是华人,这是有伤国体和国家尊严的。因为世界上的华人并不都是中国人。入了所在国国籍的就成为所在国的公民,就不再是中国人。只能是“华裔”,即具有中国人血统的所在国的国民。
再进一步说,上述是华人的一般称名,实际上华人还有专称的。比如新加坡是华人当政的国家,当年李光耀就明令禁止华人自称为中国人,必须称华裔新加坡人。这是因为马来西亚联邦把新加坡排挤出来,华人是一个重要原因,当年新加坡由于华人太多,影响了马来西亚联邦马来人当权,加上马来西亚对中国有所忌惮,将新加坡排挤出联邦确保马来人执政。新加坡独立后由华人执政,为了国家的独立、主权和尊严以及与马来西亚的关系,明确将华人与中国人区别开来,是符合国际惯例的。具有同一种血缘关系的族群,在不同的国家具有不同的属性,“人以国分”这种政治概念是共识。大韩民国的人绝对不是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的人,韩国人不能称为朝鲜人,只能称为韩国人。中国有朝鲜族,不能因为中国有朝鲜族,就把韩国和朝鲜的人都称为中国人。尽管从历史上说,这些人是有族群或血缘关系的。特别是韩国和朝鲜原来就是一家,连移民都谈不上。泰国有泰国人,中国有傣族,不能因为中国的傣族与泰国人历史上有族群或血缘关系,就认为泰国人是中国人。华人分布在不同国家,有的华人已经建立独立的国家,有的入了宗主国的国籍,成为宗主国的国民,没有入籍的称为华侨,不是华人,华人怎么能都成为中国人了呢?现在有人开口就提华人社会,华人团体等等,好像世界上的华人是一家。其实,居住在不同国家的华人可以成立华人团体、华人社区、华人政党,称为华人社会,但世界上并不存在统一的华人社会。当然作为民间交流和学术研究,可以把世界华人统一起来作为一个单位进行考察和研究,成立世界性的华人组织,编写华文教材和华语词典之类的,但从国家的角度来说,美国华人就是美国人,法国华人就是法国人,新加坡华人就是新加坡人,不容混淆的。可见,华人有两个概念:一个是族裔概念,一个专指概念,美国、法国的华人是族裔概念,新加坡华人就是专指概念。这些概念都与中国人无关。即使从族裔概念来说,由于国别和政治原因,也不能称华人为中国人。随便把华人称为中国人是对别的国家的不尊重,是对华人的不尊重。台独、藏独和疆独都是利用族群、族裔之类的概念,混淆是非,进行分裂主义活动,中国是坚决反对的。中国有人提出建立世界的华人社会,把世界的华人统一起来或团结起来,那么那些华人国家或有华人的国家是不是会觉得中国也在搞分裂主义呢?或者中国像美国一样在政治上实行“两种标准”呢?把华人视为中国人或要建立世界华人社会就会产生这种负面影响。
次说华语。弄清楚了华人的概念,华语就容易理解了。既然华人不是中国人,华语自然不是中国话,《现汉》释义为汉语就不恰当了。华语就是华语,汉语就是汉语,是两种语言。这点赵元任先生几十年前就说清楚了。“分到什么样程度算是不同的语言,这个往往受政治上的分支和情形来分,与语言本身不是一回事儿”。一部分荷兰语在德国称为德语,在荷兰称为荷兰语。泰国的泰语和中国的傣语,中国的布依语和壮语都是这种情况。今天不能把韩语称为朝鲜语,把朝鲜语称为韩语也是这种情况。这是要把政治学的概念和语言学的概念区别开来的。新加坡禁止华人自称为中国人,自然不会同意把华语称为汉语的,因为汉语是中国话的代表,指的就是中国话。现在中国有人把华语等同于汉语,提出统一华语标准和“大华语”之类的概念,要为世界华人的语言统一标准,要团结世界华人,要和谐世界华人社会,对中国特别是中国汉语国际推广自然是有利的,但把华语称为汉语,当作汉语来对待,是对使用华语的国家和华人的不尊重。世界华人的语言和使用华语国家的华语是否与中国的汉语标准统一,是世界华人的意愿和使用华语国家的主权,无须中国提倡或代庖的。事实上,随着中国国力的增强,世界华人和使用华语的国家主动在向中国的汉语标准语靠拢。新加坡1979年提倡讲华语运动,统一华人的语言,就是参照了汉语普通话的标准,但华语使用和教学的标准是否完全与汉语普通话一致,这是不一定的。由使用华语的国家自主决定。现在有人要为华语确立与普通话完全一致的标准,还提出“大华语”之类的标准,还给使用和教学华语的国家规定可以有一定的弹性,即无须完全与汉语普通话一致。这是把汉语国际推广与华语混淆起来,同样是对使用华语的国家和华人的不尊重。汉语国际推广当然是以普通话为标准,也可以有弹性,但这种标准是对汉语说的,不是对华语说的,华语的标准要由使用华语的国家和华人自已决定,不是别的国家为他们确定标准,尽管他们根据实际情况和语言利益可能或已经自愿与普通话的标准取得一致。否则,容易会让别人视为大国沙文主义,产生负面影响。语言标准的选择和称谓标志一个国家的独立自主和尊严,别的国家无权也无须为之确立标准。作为科研和民间组织可以不讲政治地提倡,但作为国家机构和具有国际影响的组织就不能不从政治上谨慎考虑。
再说华文和中文。华文概念与中文有点不同。华文因为有华语,应该只指文字,中文则包括语言和文字。所以人们说“你会讲中文吗?”不会说“你会讲华文吗?”只能说“你会讲华语吗?”。华文内容和形式都与汉文不完全一样的。特别是词语和繁简汉字的差别。只有新加坡经过繁简合用过渡到了现在基本使用简体汉字。词语上差别不小,所以现在编写了华文或华语大辞典。提倡“大华语”之类的人不愿意涉及形式,即汉字,因为繁简字问题使用华文的人分歧较大,提倡了也没有用。所以“大华语”不包括“大华文”,语言可以有弹性,文字提弹性似乎有点陌生。
中文的概念现在使用也比较乱。《现汉》的释义是“中国的语言文字,专指汉族的语言文字。”前面的释义似乎包括了中国各民族的语言文字。过去没有这个意思。华人在使用中文概念时也只指汉文,没有包括中国各民族的语言文字。现在包括了这个意思,造成了使用上的一些困难。现在中文使用混乱,似乎应该规范为只与西文相对,统一使用汉语和汉文,区别“语”和“文”,符合汉语习惯。
总起来说,华语不是汉语,汉语也不包括在华语之中,汉语是中国话,华语是外国话。华语或华文辞典包括汉语汉文也是不合适的。中文是中国的语言文字,华文是外国的文字。中国很多民族语言文字在国外都有相同的语言文字,比如国内外的哈萨克语言文字,中国朝鲜族的朝鲜语
文和韩国、朝鲜的朝鲜语文,国外的这些语言文字都是中国话和中国文字吗?最典型是韩语和朝鲜语,你能把韩语称朝鲜语,把朝鲜语称韩语吗?韩语和朝鲜语能统一标准吗?海峡两岸尚且不能统一标准,连汉语标准语的称谓都不一致,中国能为世界使用华语的人确立华语标准吗?从而和谐世界华人社会吗?语言学上可以说是一种话,文字学上可以说是一种文字,政治学上是两种话和两种文字,必须分清。否则就会造成负面影响,对中国和外国都不合适,因为这关系到国家独立、主权和尊严的问题,涉及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