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机关

许新江

重回机关 我是1993年9月由铜陵有色公司二冶小学借调到铜陵有色公司教育处办公室的。 那时候的有色公司教育,是包括幼儿,小学,初中,高中在内的基础教育。点多面广线长。铜陵有色公司的单位在哪里,教育的触角就延伸到哪里。所以有色公司的学校幼儿园东西最长的直径距离约180公里,南北最宽处近30公里。当时的有色教育,在1996年的安徽省九年义务教育基本达标的报告中被称为铜陵市教育的半壁江山。 那时候我到教育处机关工作,是何等的幸运!学校老师,亲戚,都是赞不绝口,许多人都引用古人一句话——苟富贵,勿相忘,来鼓励我,鞭策我。我自己也是很自豪了好一阵子。 我走进机关大门,心里好忐忑。我悄悄请教了一位资深机关人员,怎样在机关做?他说,你就像是走进你原来的学校,不吭不卑,他们也和你一样。过一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我就这样的走进了机关——有色公司机关大院,那时候教育处还没有独立出来,是和有色公司的经理室,办公室,组织部,人事处,公安处,计划处等主要处室在一起的。这个大院是非常有名的。从那里走出了省委书记,省人大主任,副省长等等政府官员。 我就这样战战兢兢走进了教育处办公室。 记得刚进去就面临着企业的三项制度改革——打破铁交椅,铁工资,铁饭碗,上岗下岗要成为常态。一大堆实实在在的工作和文件要做。我们负责文件的起草与发送。于是就有了与公司机关有关处室交流的机会。 没过多久,我起草的第一份文件也就是这个关于三项制度改革的文件。我当时查看了大量的能够看到的文字材料。现在有互联网,那时候没有。遗憾没有过关。办公室主任没有说什么,直接他自己搞。我好难过一阵子。也难怪,我刚进入不久。 教育处和其他厂矿一样,每年的岁末年初都要召开一次职工代表大会,总结表彰上一年的工作,部署安排下一年的工作。教育处处长要在大会上作报告,这个报告稿就由我来起草。 我们的处长是西安交大毕业的。他对文字材料要求可以想象。他有一次突然问我:“小许,你觉的一篇文章是思想重要,还是文字重要?”我张口就答:“当然是思想重要。文通字顺,再长也是废话。”他当时就欣赏的点点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写任何一篇文章的基点。没有新的想法,新的观点,不能给读者有新的收获,我不动笔。 我给处长起草报告之前拟了一个提纲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过了几天,他还给了我。我一看,惊呆了,在提纲的稿纸的空白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词语。乍一看杂乱无章,仔细一看,都是每个内容的要点提炼。我认真的分析了每个词语包含的内涵。结合各个部门的工作总结,特别是平时参加处长办公会、处党委会、到学校检查、部门调研会上处长的讲话发言精神,一鼓作气,三四个晚上,通宵达旦,完成了讲话稿初稿。 我小心翼翼的把草稿交给办公室主任,等待他的判决。他快速的看了一遍,说:“第一次写这样的大稿子,不错。我送给处长看看。”我高兴得喜形于色。第二天,主任把草稿递给我说:“处长说不错,个别地方他划了红线,你修改一下,周五开处长办公会上,领导们过一下。” 所谓过一下,就是集体审核。那天下午在会议室,我先把讲话稿从头到尾的通读一下,然后各位领导就各自分管的工作提一些意见。这些领导很会鼓励人。先是肯定,然后提出需要补充的内容。我再根据这些意见作补充和修改。之后,再由办公室打印室打好印发给每个领导再看看,再修改。如此反复,便可以定稿。到职工代表大会召开那一天,听着处长念着由我执笔的报告,那种成就感无法形容。1994年元旦一过,我就正式调进机关了。 后来,写稿子就是常态了。 这种有计划安排的写稿子应该说不是很辛苦。最辛苦的是突然袭击。有一次,快下班了,党委书记对我说:“明天上午我要参加某某会议,我有一个近二十分钟的发言,你搞一下,明天上班时给我。”党委书记是合肥工业大学毕业的。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办公条件,如电脑呀,百度呀,等等。我写稿子一般的至少两遍。第一遍草稿,然后修改。改好了,再重誊抄一遍。这一遍,字不能太潦草,要让领导认识。稿子的内容,全靠我自己平时的积累。我是党委和行政两办秘书,几乎所有的会议都得参加,不参加材料无法弄。如果是现在,百度一下,结合本单位修改下就行了。为了确保领导二十分钟的讲话内容充足,我找了篇文章自己读二十分钟,确定大概的字数,我再多写五百字。这篇稿子,我整整忙了个通宵。第二天上班之前,把誊写清楚的讲话稿交到书记手上。然后,我就回家吃饭睡觉了。 那时候,我常常口腔溃疡,牙疼,胃痛,最终阑尾炎发作,做了手术。所以,我当时在机关年龄尽管最小,但医药费最高。以至于分管批准报销医药费的副处长说,小许呀!怎么了?身体这么差,要保重呀!我当时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是经常性的身体不舒服。后来知道了那是压力太大的原因。 我写材料一次最多的时候,是有一次开职工代表大会,主席台上坐着的七位领导的讲话稿,全部出自我一个人之手。处长,业务副处长,后勤副处长,党委书记,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工会主席等。那时,我每两天更换一个角色,站在相应的角色里思考该分管的工作。也许那时候年轻,脑子来的快,手写的速度也快,大家对我写的材料比较宽容,于是也都逐一过关。 我写材料最大胆的一次,是教育处的党委换届大会的报告起草。记得,我把草稿写好后,当然要经过党委会议的讨论。在讨论到精神文明建设有关内容时,某领导提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小秘书,一般是不会当面质疑的。但是,她要求要如何如何修改,而一把手当场同意她的观点。我立即进行了说明。并引用了某些权威观点进行论证。党委书记立即改口,说就按原稿。这大概是文人本性使然。 在机关的五六年里,忙的时候,累得要命。闲的时候,特别轻松甚至是无聊。那种“一杯茶水喝一天,一张报纸看半天”就是描写机关清闲的时候的状态。我觉得还应该加一句“一起扯淡扯半天”。我是亲身经历过的。那时候,还没有电脑,无线网,QQ,微信之类的东西,常常大家在一起聊天,一聊起来就是半天。下午到了下班时时候,有人提议聚餐,AA制,大家响应。于是拿出扑克牌,从里面选出几张,大家抽签。如抽到大王,免费,负责服务,饭店,饭菜,酒水的安排等。抽到老K,二十元,其它花牌各有相应的钱数,抽完牌后,就奔向饭店了。就这样,大家快快乐乐度过了一天。 我当时感觉到这样的日子不利于年轻人。尽管忙的时候,还能够体现年轻人的作用,但大多时候是轻松的。不同于学校老师,上课铃一响,就要一个萝卜一个坑地去上课工作了。我感觉机关更适合年龄偏大的人呆的地方。于是,我不止一次向处长提出到学校去的想法。处长正好也有这念头,机会一到,就安排我到某学校做校长去了。怪事,尽管学校始终处于忙碌状态,但前面提到的口腔溃疡,牙疼,胃痛等毛病都烟消云散了。 一扎进学校就辗转来回十八年。从外围,到城市中心,从企业学校到政府学校,从小学校到规模较大学校,从薄弱学校到优质学校。期间少不了曲曲折折,坎坎坷坷,但更多的是踏踏实实,辛勤耕耘,与学校与老师与学生共同成长的收获与欢乐。 现在又重回机关大门。此机关非彼机关。虽然同是教育部门,前者是企业的,后者是政府的;前者是大院,后者是小楼;以前的我是正当年轻,满怀信心,胸怀理想;现在的我年过半百,急流勇退,面对现实;以前我是一名教师,进入机关,大家羡慕称道;现在我是一名校长,进入机关,疑惑不解与点赞肯定并存;那时候进入机关,诚惶诚恐,如履薄冰,现在进入机关,心情坦然,脚踏实地……重回机关,我面对的对象,工作的对象,服务的对象,早已经物是人非,格局迥异。 刚刚离开学校时,有人问我什么感受?我说如同一个一直挑着一两百斤的担子的人,突然担子不见了,飘飘然不知所措。但这种感觉还没几天,扑面而来的就是开学工作检查的忙碌。这是另一种的忙碌。这似乎与以前跟在有色教育处处长后面到学校去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