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山村小邮局

沙湖絮语

　　这里是湖北省南漳县巡检镇甘溪村，它位于群山环抱之中，距南漳县城80余公里，距武汉市约360公里，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45年前（公元1971年），我们的母亲以49岁的年龄，以国家干部的身份被下放到这里。

　　群山环抱。

　几年前，母亲就多次念叨着想去甘溪看看。后来我与大哥商量，经过慎重周密策划，我们兄弟俩决定开车带她老人家去。为便于照顾，我的老伴也一同前行。

　老人家不能太累，我们在远安县的鸣凤宾馆住了一夜。

　到了，这是现在的甘溪村，现在改名为漫云村。

　　现在的甘溪村。

　经村民指点，我们来到村子的老街。母亲在与村民们交谈。那位白须老者也有81岁了。

　　母亲一下车就问卫生所在哪儿？我明白了：母亲一向体弱多病，离不开医药。当时下放到这么偏僻的大山里，卫生所自然是她常来的地方。
　但这是新卫生所，老的早就不在了。

　　母亲还问：邮局在哪里呢？
45年前，人们联络的主要方式是写信，除非紧急情况下才会去打长途电话或发电报。
显然，对于母亲来说，邮局是多么重要。
　这是现在的邮局。

　　在村民的指点下，我们来到了过去的邮局门前。母亲似乎回忆起来了些什么，毕竟这个小山村的邮局在母亲的那一段人生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让她不能忘怀。
是啊，当年这个小小的邮局就是母亲与外界联系的最主要的地方。每当她寄出去一封信，都要在心里算着对方何时能够收到。每次经过这个小邮局，她都要进去看看有没有来信，特别是看看有没有父亲的来信。
　　这里是父母间传递“两地书”的驿站，是他们的精神寄托，是这个不起眼的小邮局，支撑着母亲度过那段难忘的岁月啊。

　　过去的邮局。

　　1971年，国家开始兴建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父亲是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简称长办）的工程师，须要长年驻守在现场工作。
记得1972年春节前，父亲请了探亲假，从葛洲坝工地回到武汉，带上我的正在放寒假的小弟弟去甘溪看望母亲。
短短几天的假期一下就过去了，该回工地了，忽然山里下起了鹅毛大雪。父亲把我的小弟弟留在甘溪，自己一个人顶风冒雪往工地赶。结果楞是在大年三十的夜晚回到了工地，没有超假。
过了几天，有同事告诉他，有一个什么“代表”在春节前没见父亲回来，曾放言说要开我父亲的会（在那个扭曲的年代，那种“代表”们是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的）。可是见我父亲赶在春节前回到工地，他也无话可说。
　　

　　其实父亲倒也十分坦然，因为当时我们的家已经不成其为家了。
父亲在宜昌葛洲坝，我的16岁就下放农村的妹妹当时已经被招工在宜昌工作。他们俩在春节期间在一起下馆子吃了餐饭，算是过了个年。
我的小弟弟在甘溪，陪着母亲过春节。
我的大哥大学毕业后分配在辽宁锦州，那一年春节没有回武汉。
在家的就剩我和我的大弟弟。
我下放农村，后被招工回到武汉。家里没个过年的气氛，我也懒得要求调休，干脆就在厂里倒班算了。大弟弟当时还没有被招工，过年期间就从农村回武汉了。
没打算过年，计划供应的物资不能浪费呀，我找出各种票证，把那些黄花、木耳、粉条、小麻油什么的都买回来，又拿肉票买了几斤排骨，买了一节莲藕，煨了一罐子排骨汤，和弟弟打了几天牙祭。
　　

　　一路上母亲都十分兴奋，不停地回忆当年的情景。她说到：“你们的小姨还到甘溪来看过我哩。”
我们的小姨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武汉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新疆乌鲁木齐工作。路途遥远，交通不便，他们姊妹之间许多年都难以见面，平常只能靠书信联系。
记得我们小时候，有一次小姨专门给我们兄弟寄了一张明信片来，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亲爱的小家伙们，我爱你们。”
还记得小姨总是给我们邮寄新疆吐鲁番的葡萄干。那个葡萄干啊，又大又香又甜，好吃极了，至今还回味无穷。
1972年4月，小姨得到了一个出差北京的机会。公事办完了以后，她又请了事假从北京回到武汉。
可是她的姐姐在甘溪，回不了武汉。小姨不管不顾，毅然登上火车再转汽车去了那个偏远的小山村。好不容易从几千公里以外回到故乡，见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姐姐不甘心啊。
　　母亲回忆：“你们的小姨一放下行李就帮我们挑水。”小姨后来也回忆说：“姐姐那儿的柴火灶烧的饭，那个锅巴好香啊，真好吃。”

　又要离别了，朴实的村民注目看着我们的汽车远去。

　在蜿蜒的山路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快走出大山了。在这里，我们停下车来，给母亲照了几张相。

　　尽管眼前一片开阔，可是放眼望去，远处还是层层叠叠的大山。
　大山的后面是什么？是长江，是葛洲坝，是三峡。那里是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那里有他的事业，有他的梦。我们亲爱的父亲---在那里。

本文图片由马厚琳，黄靖烈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