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后语故事（166）：花盆里栽松树——成不了材

GuoWen春回大地

昵称:GuoWen春回大地 美篇编号:67089043 　　清明过后，江南小镇的瓷器铺子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孙掌柜认得这位身穿蓝布长衫的老先生——镇东私塾的教书先生李文轩。只见他背着手在店铺里转了两圈，最后在一排青花瓷花盆前停下了脚步。 “这个，麻烦您给我包起来。”李老先生指着一个中等大小的花盆，盆上绘着青松翠柏，釉色温润如玉。 孙掌柜一边包装一边搭话：“李老这是要种什么名贵花草？” “松树。”老先生吐出两个字，嘴角带着一丝神秘的笑意。 孙掌柜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镇子上的人都知道，李老先生是个有学问的人，也是个固执的人。 几天后，李老先生家院子里出现了一道奇景：那个精致的青花瓷盆里，赫然栽着一棵不足一尺高的黄山松幼苗。松针嫩绿，在春风中微微颤抖，与旁边几盆茂盛的兰花、杜鹃相比，显得格外单薄。 “李老，松树是山野之物，栽在花盆里怕是……”邻居王木匠路过时好心提醒。 “无妨，我自有分寸。”李老先生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满是笃定。 消息很快传遍了小镇。镇西的赵石匠听说后，摇着头对徒弟们说：“松树要的是高山峻岭，风霜雨雪，困在花盆里就像关在笼中的鹰，哪里还能成材？” 　　这话传到李老先生耳朵里，他只是在日记中写道：“松之本性，岂是环境可改？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珠而崖不枯。真正的良材，置于何处皆不改其志。” 春天过去，夏日来临。李老先生对盆中松的照料可谓无微不至：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时，他会把花盆移到光线最佳的位置；正午烈日当头，又及时将花盆移至阴凉处；每日浇水必定用收集的雨水，每隔十日便施以特制的松针肥。 小松树倒也争气，入夏时长高了一寸有余，新生的松针翠绿可爱。李老先生常在傍晚时分搬一把竹椅坐在花盆旁，捧着一卷书，偶尔抬眼看看他的小松树，眼神温柔得如同看着自己的孙儿。 一日，他在松树枝杈上发现了一只小小的松毛虫，竟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其夹走，生怕伤及松针。这细心程度，连照顾孙子时都不曾有过。 转眼三年过去，小松树长到了两尺高，枝干却只有小指粗细。与此同时，山里采药人带来的野生松树苗，栽在土地里的，一年就能长到一人高，树干粗壮。 中秋赏月时，李老先生的儿子从省城归来，看到父亲还在侍弄那盆松树，忍不住说：“爹，这松树长得太慢了。我给您从省城带几株名贵兰花吧，比这好看多了。” “你懂什么？”李老先生不悦，“松树贵在其精神，不在其形貌。你看这松针，虽短而密，色泽苍翠，已有松树风骨。” 儿子摇头苦笑，不再多言。 　　第五年秋天，镇上举办盆景展。李老先生精心修剪了他的盆松，带着它参加了展览。花盆换成了更精致的紫砂盆，盆沿刻着“岁寒后凋”四个篆字。 展览上，各色盆景争奇斗艳：有虬枝盘曲的梅花，有婀娜多姿的垂柳，有果实累累的石榴。李老先生的盆松在其中显得格外“朴素”——它既无奇崛造型，也无繁茂枝叶，只是一株小小的、笔直的松树。 “这也算盆景？”几个年轻人窃窃私语。 “花盆里栽松树——成不了材啊！”不知谁说了一句俗语，引来一阵轻笑。 李老先生站在一旁，脸上无喜无悲。他俯身轻轻拂去一片落在松针上的尘埃，动作温柔得像在抚摸孩子的头发。 夜深人静时，他在日记中写道：“人笑我痴，我怜人盲。松之价值，岂在尺寸之间？其志在山巅，其根在土壤，其魂在风霜。今困于盆中，犹不改苍翠本色，此非大材之象乎？” 又过了两年，李老先生的身体每况愈下。咳嗽越来越重，请来的郎中摇头叹息：“李老这是积劳成疾，加上心中郁结，需要静养。” 一个冬日的清晨，李老先生裹着厚棉袍来到院中，忽然发现盆松靠近根部的一侧，树皮微微开裂。他急忙凑近细看，只见那裂缝中竟有树脂缓缓渗出。 　　“终究……还是太勉强了吗？”他喃喃自语，第一次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怀疑。 当晚，李老先生发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他梦见自己变成了那棵盆中的松树。根系在狭窄的花盆中左冲右突，怎么也伸展不开；渴望阳光雨露，却被屋檐遮挡大半；向往山风呼啸，却只能感受到院中的微风。它用尽全力向上生长，却发现头顶永远是那片四四方方的天空。 梦醒时分，冷汗浸透了衣衫。李老先生望着窗外朦胧的晨光，第一次真正思考一个问题：他这十年来，到底是在成就一棵松树，还是在满足自己的执念？ 开春时，李老先生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决定——他要将那棵盆松移栽到镇后的山上。 “爹，您照顾了它十年，怎么突然……”儿子不解。 李老先生咳嗽了几声，缓缓道：“我昨日读《庄子》，见‘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松树本属于高山，我强留它在盆中十年，已是罪过。” 移栽那天，李老先生亲自监督。几个年轻人小心地将松树从盆中取出，发现根系已经密密麻麻缠绕成一团，几乎填满了整个花盆。有些根须因为无处伸展，已经枯死变黑。 “这树根……”王木匠的儿子欲言又止。 李老先生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是我误了它。” 　　松树被栽到了后山向阳的山坡上。李老先生每天都会让儿子扶着他上山看看。离开了花盆的束缚，松树似乎呼吸到了渴望已久的山野气息，但十年的盆中生活已经改变了它的生长方式——它不再笔直向上，而是歪歪扭扭地生长；枝叶稀疏，全然没有野生松树的蓬勃生机。 “花盆里栽松树——成不了材啊！”这次是李老先生自己说出了这句话，声音里满是沧桑与悔恨。 那个春天，李老先生的身体急剧恶化。临终前，他将儿子叫到床前，指着窗台上那个已经空了的花盆说：“这个盆……不要扔。将来若有人想在里面种松树，你就把我的故事讲给他听。” 儿子含泪点头。 “还有，”李老先生喘息着说，“告诉镇上的孩子们……松树就该长在山里，鱼儿就该游在水中，飞鸟就该翱翔天空……万物各有其性，各有其所，强求不得……” 话未说完，便与世长辞。 三年后的清明，李老先生的儿子带着孙子去扫墓。路过那片山坡时，孙子突然指着山坡上一棵松树说：“爷爷，那棵树长得真奇怪。” 儿子抬眼望去，认出那正是父亲当年移栽的盆松。它在山野中艰难求生，形态扭曲怪异——下半段保持着盆中生长的细直，上半段却向一侧歪斜生长，仿佛一个被束缚多年突然获得自由的人，还保持着蜷缩的姿势。 　　一阵山风吹过，松针瑟瑟作响，像是在诉说着什么。 “爸爸，这棵树能成材吗？”孙子天真地问。 儿子沉默良久，摸着孙子的头说：“它成不了人们眼中的‘材’，但它教会了我们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花盆里栽松树——成不了材’，这句话不是说松树不行，而是说花盆不行。有些人、有些事，本不属于那里，硬要强求，只会两相耽误。” 孙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又一阵风起，那棵奇特的松树在山风中轻轻摇曳。它或许永远长不成栋梁之材，但在这片属于它的山野中，终于可以自由地沐浴阳光，迎接风雨——这，或许就是它本该拥有的生命。 而那个青花瓷花盆，如今种上了一丛兰草，年年春天，幽香满院。 李老先生的故事在小镇上流传开来，成为一则活生生的歇后语注解。每当有人想要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人或事时，老人们便会缓缓道来：“花盆里栽松树——成不了材啊！” 这句话里，有执着，有遗憾，有醒悟，更有对万物本性的深深敬畏。 　　美篇插图:网络 谢谢关注和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