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器赋

清风悦

文/清风悦 美篇号510521153

有形之锋，十年可淬；无形之刃，千秋乃成。今观钝刀一柄，悬于汗青深处：脊如昆仑卧雪，锷似未磨之月，通体无华，静纳八荒之光。

昔者庖丁解牛，游刃于肯綮之间。白光所至，肌理自开，飒飒然如风过竹隙。或问其妙，对曰：“臣以神遇，不以目视。”原来至钝之器，本是大道载体——不争毫厘之锐，独取寰宇之浑圆。

溯其源流，曾为女娲补天余石，曾化大禹量水圭尺。黄帝战蚩尤时，此刃悬于军门，铜头铁额者望之目眩。秦皇握柄，六国车轨尽收尺间；汉武抚刃，塞外风沙皆入彀中。最是盛唐气象，钝刃没入李白酒觞，三分化剑气，七分酿月光，余温犹暖杜甫残舟。

然其真魂，多在寻常巷陌：岳家军捣衣石上，此刃将“精忠报国”锤进布缕经纬；沈括梦溪园中，此刃镇住烽火图上的万里狼烟。崖山海啸时，有钝击声自深渊传来；扬州十日际，见刃影托起岭上新梅。原来最钝之锋，总在文明存续处刻下最深印记——不破皮肉，直抵魂魄。

今细观之：刃身包浆内，夏商周纹如星斗，汉唐气象凝作青云，宋元霜雪沁出冰裂。以耳贴刃，闻得编钟混驼铃，铁马踏冰河。忽悟此器本相——乃以春秋竹简为骨，楚辞兰草为魂，战国风云淬火，魏晋风骨开锋。至钝之处，恰是文明最韧的弦。

或问：“利器易折，钝器何存？”答曰：利者争瞬息，钝者守千秋。倭寇快刀劈金陵城墙时，砖缝迸出的是钝刃八百载震鸣；胡骑弯刀指长江时，浪底自有钝锋化暗礁。最坚的守护，总以最朴拙之态隐于光阴褶皱——如长城砖石不言，运河堤坝无语，如书生袖中断而复续的笔杆。

暮鼓声里，钝刃在史册中再度转身。此番化作椽笔：以三峡为砚，蘸黄河为墨，在东方大地的宣纸上，书写一种崭新的“钝”——那种让卫星轨道精确如庖丁解牛，让稻浪翻涌温柔似母亲纺织的，属于明天的锋芒。

盖天地为洪炉，光阴为匠人。这柄名为“文明”的钝刃，永远在将成未成之际，在钝与利的永恒对话中，完成对不朽最深邃的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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