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幽洞天仙境

且行且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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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岭南的雨，是春神指尖漏下的丝线，细密，也缠绵。天光未醒，庆奥公司门前已静静泊着一列车影——十二辆奥迪如银鳞列阵，在晨雨濛濛中闪着湿润的光。雨丝拂过车身，仿佛时光也浸得柔软。

“踏趣天下，追寻千年神秘之美”的横幅在微雨中轻轻漾开，像一句被风读出的诗。我们并肩而立，老幼相携，笑意漫过镜头。三十一人，三十一个即将出发的春天。

对讲机里传来领队清朗的声音：“出发——”引擎低声应和，车队如游龙般缓缓驶入雨幕，划开一道道透明的水痕。窗外的城市渐次退后，前方的路向着英西峰林迤逦铺展，仿佛通往一卷正在徐徐展开的、氤氲的山水画。

车队驶离莞城的轮廓，领头是一辆黑色SUV，沉稳如墨；紧随其后的白色奥迪，便是我的坐骑。清一色奥迪沿公路排开，恍若一支沉默而有序的远征队，正缓缓扎进岭南春深的腹地。高速如带，渐次转入蜿蜒山道。两旁绿意从薄雾里沁出，一层层浓稠起来。天空低垂，灰白的云絮贴得很近，仿佛一路相随，不肯错过这场人间的行旅。

途中风景，在车窗上流成朦胧的水彩。对讲机初时热闹非凡，点歌、笑话、路况提醒，交织成趣。我们选择缓行，看前车时而疾驰如箭，时而又因某车误入歧途而集体等待，颇有些“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的随缘意趣。苏子有云：“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这雨中行车，倒真应了这份洒然。

近午时分，峰林渐显。远眺如黛色波涛凝固于天地之间，近观则见奇峰拔地，各具情态。抵达洞天仙境景区时，雨丝暂歇，山间腾起乳白云雾，缠绕峰腰，宛如仙人玉带。入口处石壁上，“华南第一天坑”几个朱红大字，在湿漉漉的空气中格外醒目，似一道通往异界的符印。

随人流步入，豁然洞开之境，令所有人屏息。那是一座巨大的天然漏斗，上接苍穹，下探幽冥，四壁垂直如削，藤蔓披拂如翠帘。天光从洞口倾泻而下，在氤氲水汽中化作一道光柱，正照在坑底一泓碧潭上，粼粼漾漾，恍若神眸。我不禁想起贾岛的诗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而这云深之处，竟藏着一个倒悬的天地。

登船入潭，欸乃声起。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两岸钟乳垂悬，历经亿万年滴水雕琢，形貌诡奇：有若悬钟待击，有若玉笋破土，有若百兽蛰伏。七彩灯光映照下，石壁上幻化出“灵龟献寿”的祥瑞——一方巨石酷似灵龟引颈，背甲纹理俨然；转过弯，又见“观音赐福”，一尊钟乳观音衣袂飘飘，手中净瓶似有甘露欲滴。最奇是“七彩水影天幕”，灯光投于水幕，再反射至洞顶，波光流转，彩影翩跹，如梦如幻。船夫指点：“此景天成，灯光不过是唤醒它们沉睡的美罢了。”白居易曾叹“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而这地心深处的“桃花”，却是永驻的春天。

弃舟登岸，便是悬空玻璃栈道。踏上透明廊桥，脚下是百米虚空，潭水如一块碎裂的翡翠。初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行至中段，反生凌虚御风之快意。李太白“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的敬畏，在此化为一种与天地对话的沉默。栈道蜿蜒入溶洞深处，石幔、石瀑、石葡萄，在灯光下晶莹剔透。一处石壁上，水流侵蚀出万千细密孔窍，风过时呜呜作响，似远古埙音，诉说着地壳运动的洪荒往事。

最险绝处，是“九龙之星”玻璃观景台。它如一片水晶叶，探出崖壁，悬于天坑中央。立于其上，可360度环视这天造地设的巨碗：仰望，洞口云天如圆镜；俯视，深潭幽幽不见底；环顾，钟乳森林气象万千。雨丝不知何时又飘起，在观景台上溅开细碎水花，远处峰林在雨雾中若隐若现，俨然一幅水墨长卷。此刻方悟王维“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禅意——这地心深处的“水穷处”，云起时却是向上涌向光明的。

暮色将至，出得景区，回望那座沉默的山体，谁能想到其腹中别有乾坤？车友们重聚，互道见闻，那些走错路的插曲，此刻都成了笑谈。对讲机里传来领航车的声音：“千年瑶寨，明日再探。”车队再度启程，驶向暮色中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