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鸡遇</p><p class="ql-block"> 一只鸡的自述</p><p class="ql-block">“霍霍，霍霍……”的磨刀声是那么刺耳，令我绝望透顶，无可奈何地等待你“咔嚓”一刀结束我的一生。我斜躺在地上，微闭着双眼，竭尽全力地呼吸，想舒展一下自己的身子都无法，脚被捆得死死的，实在是生无可恋，死不瞑目。我一生清清白白，没有干过任何坏事，却落得如此凄惨下场！死到临头才明白今天早上主人使劲灌我食物，不仅是想增加重量多卖几个钱，还是送我上路的断头饭！很快我将被你拔毛去皮，大卸八块，任凭你清炖、爆炒、烧烤……以满足你日益挑剔的味蕾，永远填不满的欲望，随后将我的尸骨随意弃之，呜呼哀哉！</p> <p class="ql-block">正当我在思索时，你冷不防将我一把拎起，把我的翅膀弄得生疼，像要断了似的，我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你瞄了我一眼，装作没听见。迅速将我的头扭过来使劲压在翅膀上，弄得我实在喘不过气来，差点窒息而死。更要命的是你随后不顾我的死活用力拔我喉咙上的毛，随后将刀往血淋淋的脖子上一横，我紧闭双眼，知道自己死期到了，但我绝不会嚎叫，更不会求饶，我深深地知道在刽子手面前一切都是徒劳！只求你让我死得痛快些，少受点精神和肉体的折磨。谁知道你这狗东西是一个新手，将刀在我喉咙上来回划了好几遍都没有割断。“干脆把它脖子放在菜板上，一刀砍断它的头！”你自言自语地说。我听了居然十分高兴，恁你的蛮力“咔嚓”一刀就可以送我上路。只可惜你磨磨蹭蹭了好半天没这个胆儿！你以为是刀钝不够快的缘故，慢吞吞地将刀口放在锅沿上“哗哗”来回咣咣了好几下，全然不顾我的鲜血在汩汩流淌，撒得满地都是，随后你又用刚“磨”好的刀用力割我的喉咙，喉管里不时冒出“咕咚咕咚”的声音，可还是没有割断，我实在是痛得不行，很快昏死了过去。你以为我死了，边哼着歌曲边向家人炫耀自己屠鸡的技术。额的娘咦，气若游丝的我血还没有流尽，漏风的气管尚可以呼吸，气得老子咬牙切齿真想骂你娘，抑或跳起来狠狠踢你几脚，可苟延残喘的我哪里还有一丝力气呢？“哗哗、哗哗”你将滚烫的开水淋在我身上，开水迅速穿过我丰腴的羽毛烫熟了我的皮肤，万箭穿心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我使出毕生的力气“扑腾扑腾”了好几下身子，翅膀随即无力地滑了下来，开水风驰电掣般地灌进我嘴里、钻入鼻孔里、冲进割裂的喉管里……“老子说你还不死！”你骂骂咧咧地踢了一下用来烫我的水盆，随后蹲下来迅速掀起我的翅膀准备拔毛褪皮。突然我的身子扭动了一下，吓得你“妈呀”一声尖叫，条件反射似的将我扔回开水里，立即站起来跑得远远的，傻傻地看着盆中被水蒸气笼罩的我，实际上我的生命早已结束，刚才只不过是身体的应激反应而已！你等了好半天，认为我的确是死透了，才小心翼翼地继续侮辱我的尸体，随后清洗、开膛、切块……我的一生就这样完了，呜呼哀哉！</p><p class="ql-block">你们常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鸿鹄怎知小鸡的远大理想呢？要说我祖上的显赫身世说出来怕吓死你，曾经霸占地球的恐龙是我的祖先，那时人类连毛都没有，还不知道在哪个卡卡角角扒拉鸡屎吃呢，虽说你们后来居上自以为主宰了地球，可即使到了黄帝时代我们的地位也是很高的，那时以凤为鸡，称我们是日中乌，给你们带来光明，把我们作为门神为你们驱魔辟邪。在民间广为流传的谚语“一鸡二犬三猪四羊五牛六马七人八蚕九龙十虎”充分地说明了我们的地位，要不然你们的祖先怎会把我们的生日排在大年初一、人类的前面呢？让我想不通的是我们作出了那么大的贡献，你们却恩将仇报没有一点怜悯之心，对我们随心所欲，高兴时聊闻鸡起舞、雄鸡报晓、金鸡独立等兴奋的事儿，不高兴时瞎说什么鸡鸣狗盗、杀鸡儆猴、凤毛鸡胆等龌龊之事。</p> <p class="ql-block">远古时期我们在山中无忧无虑地生活，在空中自由翱翔，少说也要活过十年八年的，才寿终正寝！而今不但成了任人宰割的笼中之物，还成了令人唾弃的短命鬼！三十八天前我刚从娘胎里出来时，原以为你们会像以前一样把我们拿在灯下照照，如果发现蛋黄表面有一个小白点，你们就会笑逐颜开地把我们立即送回鸡妈妈的窝里，因为那是受精卵，意味着将会对你们更有价值，我们会在鸡妈妈的精心照料下，在她温暖的怀抱里及时孵化，无忧无虑地成长！可是我刚出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你们就迫不及待地将我们送到温室里孵化，更为残忍的是我们一些刚成形，也就是被称为鸡仔胎或毛蛋时的同胞，被你们不择手段地或蒸煮、或盐焗、或卤制……将他们冷酷地活生生地扼杀在摇篮里，做成花样繁多的美食，供猎奇者食用！当我战战兢兢地破壳而出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说一出生就成了孤儿，但与夭折的兄弟姐妹相比，是何等的幸运！幸存的我们聚集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诉说自己惊险的经历！可没高兴多久，我们又开始四海为家，有的被达官贵人买回去当宠物养，一辈子过上锦衣玉食的幸福生活！有的被买回去训练成战斗鸡，虽说辛苦但是一朝成名天下知！有的被贤惠人家买去饲养成下蛋鸡，衣食无忧……任人摆布的我们一点儿也不会感到稀奇，因为你们当年把自己的同胞“奴隶”像我们一样关在笼子里售卖，一点儿也不感到害臊，直至今日像这样拐卖人口的事也不鲜见，何况我们畜生乎？</p><p class="ql-block">我在笼子里焦急地等待雇主，是一位妙龄少女，或是一位公子哥，或是一位慈颜善目的老人……望眼欲穿！当我的兄弟姊妹都名花有主时，我孤零零地躲在笼子里暗自神伤，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人与老板讨价还价商量价格，我的心终于落下来了，从穿着打扮看这位雇主非寻常人家，想到即将过上的好日子，我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急不可待地与上千只同胞来到主人的鸡场，这是一间非常舒适的房间，干净整洁，通风良好，更惬意的是主人每天放着优美的音乐给我们听，我们吃了睡睡了吃，这神仙般的日子简直千载难逢！刚开始我还和大家一样无所事事，后来一想不对啊，我虽然只是一只鸡，没有崇高的理想，但是知道这无聊的日子将会磨灭我的意志，损其我的筋骨，我不想让自己的一生就像这样昏昏戳戳地度过，我努力学习宠物鸡的优雅，坚持练习战斗鸡的雄姿，及时打理自己的羽毛……盼望有朝一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p> <p class="ql-block">日子就在不经意间溜走，大约三十天后，我们从鸡场转到一个大型的露天农场，同胞们习惯了温室里的日子，怎能忍受风吹雨打？整天唉声叹气，不是嚷着太冷就是嫌太热，我却得益于以前的锻炼如鱼得水，快快乐乐地生活！正当我茁壮成长畅享未来时，不幸从天而降，早上天不见亮时主人一把将我们揪住，塞进一个脏兮兮的笼子里，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主人居然给了我们许多十分可口的食物，有的还是以前不曾有过的，大家吃得津津有味，很快肚子撑得遭不住，可主人仍然嫌我们吃得太少，硬生生地往我们嘴里又塞了不少东西。说实话再美味的食物吃多了也就成了累赘，大家对主人的做法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才知道今天是赶场天，主人马上要将我们带到市场出售，看到不断被带走的同胞，大家吓得屁股尿流，精神萎靡！而我昂首挺胸，生之不易，死又何惧！</p><p class="ql-block">“这鸡是您家养的吗？”你看着笼中器宇轩昂的我问主人。</p><p class="ql-block">“老板，您是识货人，我们这鸡是野外放养的安逸的很，喂了好几年，本来是要留来逢年过节吃的，这不急需买点肥料嘛，只好拿来卖了，您看着这羽毛多漂亮，肌肉多结实！”主人笑嘻嘻地说，脸上不多的诚实想尽力掩盖住下面的虚伪！我这时才发现主人将头发故意弄得乱糟糟的，破天荒地换上了工人们干活时穿的旧衣服！</p><p class="ql-block">“就怕买到饲料鸡，那些黑心老板坏得很，激素将鸡催大后，放在野外没养几天，就成家养鸡了！”你喋喋不休地说，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懂似的，被人骗了都不知道。通过你俩的对话，我才恍然大悟，真不敢相信原来我在鸡场里吃的是激素等乌七八糟的东西，怪不得长那么快，在农场里的那几天也不过是主人给我们做的包装而已，哎，你们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妥妥的衣冠禽兽！</p><p class="ql-block">你爽快地付了钱，自豪地拎着我往家赶，途中有人看到你买了一只漂亮的“土”鸡时，不时夸赞你的眼光独特，不断询问你鸡的价格，在哪里买的……</p><p class="ql-block">我心里明白，这个世界总是充满谎言，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请在我的墓志铭上写上“这是一只战斗了三十八天的鸡！”呜呼哀哉！</p><p class="ql-block">2025年12月29日星期一于清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