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夜的痛

孤老独会闲

<p class="ql-block">美篇名称:孤老独会闲</p><p class="ql-block">美篇编号:8101355</p><p class="ql-block">摄影作品:<span style="font-size:18px;">孤老独会闲</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夜的痛</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便秘,已是久病。年末,因肺炎住进了医院。住院只能整天躺在床上,运动量少了,加之消炎药对肠道的副作用,便秘愈发严重了。白天用去了四个“开塞露”,宿便像生了根长在了母亲体内。我几次三番找大夫重复着病情,希望能考虑医治方案,直到晚上九点多主任来查房,我又说了一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连日来,母亲一直喘得睡不下,更别说睡着了,一躺下痰就堵得气出不来,夜里11点刚过,母亲好不容易才睡着,护士来催促灌肠通便。我很难为,不忍心叫醒母亲。但是,住进来几天了,一直不能大便。整天反反复复去解手,一次次痛苦无奈地回到病床,那种无法代替又无助的感觉,让我一次次地心痛。只能强忍着纠结的心情,把母亲唤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唤醒一个人,在平常的日子是件极容易的事情。但在子夜病房,面对耳朵背,面对连续多日休息不好的母亲,是比剜心更痛苦的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未曾料到的是一个简单的灌肠,却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护士让母亲侧躺在床上,一瓶大概五百毫升的药水几分钟就注入肛门,尚有大体五十毫升时,母亲说有感觉了,护士看到药水流向床单,迅速拔了管子,扭头就走了。我赶忙抱母亲坐起,摘掉氧气管,准备扶母亲去卫生间。病房尚有别的男病人和陪护。三九天的深夜,病房门窗关得严实,我怕影响到别人。我看到母亲弯着腰,面部表情已经很难受。我一把将凳子拉到母亲的身后,赶忙从床下端出坐便器放在凳子上。母亲体型矮胖,肚子本就大,刚挂的盐水流出,再一出汗,秋裤粘在身上难以脱下,我怕用力把母亲多年的腰伤撞坏,待我扶母亲坐在坐便器上时,秋裤早已湿透了。瓷砖铺的地上,药液尿液淌得一言难尽。</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5px;">(上图是妻子、女儿和大外孙看视病愈的母亲。)</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母亲不停地自言自语,说过去在宝鸡医院,人家都是让她趴在床边如何等情,一会又抱怨怪我不听她说的,没有让她趴在床边。我从来没有经见过灌肠,不知道究竟是我错了,没有听母亲的话,还是我没有提醒护士,操作有误,我有点不知所措。母亲自顾自地说着,大口地喘着气。我只好一手扶住坐便器,怕母亲将凳子弄倒,一手攥着空拳给母亲轻轻捶背,以减轻大口的连续喘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同病室的病人和陪护,要么不耐烦地转身,要么咳嗽等,发出无声的抗议。我刚说了一句让母亲少说话,母亲就烦躁地嚷着不要我拍脊背了,说腰里用不上力,拍脊背有啥用,我赶忙给母亲拍打腰胯。我劝母亲不要用劲,小心心脏和头部受伤。过了快二十分钟,实在不行,我扶母亲躺回床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待我洗完坐便器,拖完地,刚坐下来,母亲喊着有感觉了,并让把坐便器放在床上。这次我听从了母亲的话,赶快扯来纸,铺在床上,再擦干刚洗的坐便器放上去。母亲躺在床上催得紧,而我却无力抱起母亲的身子,秋裤较之前更加难脱。那时,我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人躺下要十个人抬”这句话是颠扑不破的真理。结果可想而知,十几分钟过去后,母亲的便秘依然没有消除。处理完床上湿掉的纸和床单,扶母亲躺好,戴好氧气管,清理完坐便器,刚脱了鞋坐在床上。母亲又喊了,我又按母亲吩咐,赶忙拉过凳子,放上坐便器,扶母亲下床。就这样反复多次,直到快天亮。</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5px;">(上图是母亲出院后,与妻子、保姆回家后的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母亲无望地躺下时,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孤单,难以名状。人的生命为何要把最痛苦的时光安排在最无助、最无奈、最无能为力的时光。我想起岳母临终前那种无助的目光,岳母无奈地说“好人没好报!”至今我记忆犹新,但总不能理解。此刻,我忽然像明白了什么。上苍为何要如此这般糟践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咣咣、咣咣”的敲击声把我从迷糊中惊醒,我惶惶不知自己在哪里?突然意识到,是医院,是病房,这是母亲用拐杖敲打床头的金属管,我一骨碌爬起,靸着鞋到母亲床边。母亲说要解手。我赶忙摘掉氧气管,想扶母亲去洗手间。刚扶母亲下床走了两步,母亲就嚷嚷快把坐便器拿来。当我安顿好母亲,重新躺回床上时,夜已平旦。一时睡不着,我在想,古人为何要将夜里三点叫凌晨,叫平旦,叫日旦,大概就是寅时是老虎当值,是每天夜与日的交替之时。但愿这病,如夜一样早点过去,带走母亲的痛苦。希望天早点亮,日早点来。更希望今后的日子不再“平旦”,“平淡”就足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5px;">(上图是大病初愈后,带母亲回娘家看望亲人,与三舅、三舅母合影留念。)</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朱自清说日子从指缝间溜走,难熬的日子总是尤显漫长。我才有了睡意,母亲又敲床头的金属管了。这次母亲让扶她去卫生间,安顿好后我站在卫生间门外静候着。母亲上完厕所,我给换了裤子,秋裤又尿湿了。怕吵到别的病人,我关紧卫生间门,抓紧将秋裤洗了,以防刚换的秋裤又被尿湿就没啥换了。没有洗衣粉,没有肥皂、香皂,我只能反复揉搓,不停地换水,直到没有气味、水清了为止。我用尽全力,尽可能往干里拧,再搭到床头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就是个贱命,身体困乏,头昏沉沉的,可反而睡不着了。本来收费单上三张床的病房,横着加了一张病床。病房没有地灯,夜间起床要开大灯,否则,窄小的空间不是撞上这个病床,就是撞上那个吊针杆。四个人的病房,只有一个小木凳子,陪护人员只能坐在病床边。母亲初住进来时在靠墙角的病床上,床板一半是硬的,一半像吊床,中间还凸出个硬包,病人躺上去腰部最难受。好在母亲个子矮,双腿蜷缩起侧躺着尚好,时间长了稍微一转身伸腿就难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5px;">(上图是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母亲回二十世纪60年代母亲工作的厂子散心。)</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好在邻床的病人下午挂完针就回家了,临走时一再叮咛,让我晚上住他的床上,似乎有意给别的病床的陪护人亮耳朵。我很感激,同病室的几家人相处都不错。我躺下还没打一个木楞,“咣咣”声又响起。我忙不迭爬起来,重复着夜的脚步。手机显示夜里四点,仿佛时间的脚步也已苍老,憔悴不堪,一致步履蹒跚,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夜的脚步这样重复着,就像母亲喋喋不休地怪罪我,嫌没有让她吃她想吃的药。我把母亲想吃的药拿去问主治大夫,大夫说太凉,伤胃,不能吃。母亲一遍遍自言自语,责怪老天收人却不收她,让她受这洋罪。母亲每一次起来再躺下,一点不少的喘息声,一样纠结得我心痛。母亲一次次敲击床头的金属管,我都要迅速地起身,生怕惊起同病室人的不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只能伴着这一切,慢慢熬。</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5px;">(上图是母亲出院后不久,仔细阅读我刚新出版的散文集《观云听雨》。)</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