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言之六十六 : 站在年轮的接口

寄雨江南

<p class="ql-block">  当十一月最后一天的霜花,在阳光下慢慢融化,十二月便踩着清冷的晨光,悄然立于年轮的接口。它不声不响,却把一年的重量都压在了风里。我站在窗前,看天色由灰转亮,忽然觉得,这个月像一封未拆的信,写满了回望,也预留了启程的空白。</p><p class="ql-block"> 那盏橙黄的光,不知从何处漫来,像旧时煤油灯下母亲缝衣的剪影,又像冬夜归家时,楼道里那盏总为你亮着的灯。它不刺眼,却足以照见心底的褶皱——那些被忙碌磨平的情绪,被时间藏起的柔软。光斑中央,“敏言”二字静静浮着,如一句低语,提醒我:在这岁末的静默里,该说点什么了,对世界,也对自己。</p><p class="ql-block"> 十二月的风刮得人脸颊生疼,可温暖总藏在最不起眼的褶皱里。傍晚六点,街灯一盏盏亮起,像城市眨起的眼睛。我裹紧外套匆匆走过巷口,那位卖红薯的老人还在。炉火微弱,却固执地燃着,映着他冻得发红的手。我买了一块红薯,热气顺着掌心往上爬,暖得让人想落泪。临走时我说:“天冷,您也早点收摊。”他抬头笑了笑,没说话,可那笑容像炉火溅出的一粒星子,落进我心里,烧得久了些。</p><p class="ql-block"> 这一年,账本不必翻开,记忆自会翻页。有深夜加班后空荡的办公室,有目标达成时克制的微笑,也有错失机会后的长叹。十二月不催你庆祝,也不逼你忏悔,它只是静静摊开双手,让你把得失放上去称一称。我忽然明白,所谓成长,不是一路高歌猛进,而是像老农在冬日里擦拭农具——锈迹斑斑又如何?来年春耕,它仍能破土。</p><p class="ql-block"> 那位工程师的故事,我听人说起过。他曾困在项目的死胡同里,焦躁得整夜睡不着。十二月的一个晚上,他关掉电脑,翻开那本搁置已久的专业书。一页,两页,思维的冰层开始裂开。他说,那一刻像在漆黑的隧道里,忽然看见了光。改变从来不是一声惊雷,它更像炉火旁红薯慢慢变软的过程——你没察觉,但它确实在发生。</p><p class="ql-block"> 我认识一位舞者,她从不肯穿露腿的舞裙。直到这个月,一场演出前,她忽然换上了旧舞服,那道横贯脚踝的疤痕,第一次暴露在聚光灯下。她说:“我跳的不是完美,是真实。”那一晚,她的舞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有力量。原来,接纳缺憾不是认输,而是把伤疤也编进生命的舞步里,让它成为节奏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元旦的钟声还没响,可改变不必等那一刻。想早睡,就今晚放下手机;想读书,就现在翻开第一页。十二月教会我的,是“此刻”的分量。它不许诺奇迹,只提醒我:每一个“现在”,都是对未来的温柔起义。</p><p class="ql-block"> 站在年轮的接口,我忽然不想急着总结,也不想立刻启程。就停一下吧,像站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听风从前后两个方向吹来。一边是过往的余温,一边是未知的清冽。我带着这一年的伤与光,不完美,但完整。</p><p class="ql-block"> 愿我们都能在十二月,学会轻声说话——对他人,是“您也早点回家”的体贴;对自己,是“我已尽力”的宽恕。敏言,不是沉默,而是把最重的话,说得最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