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一级文物《东方朔画赞碑》的文与书之谜

江南雪

文/江 南 雪

美篇号/19416061

图片/ 自 拍

　　在中华文物宝库中，国家一级文物《汉太中大夫东方先生画赞碑》（简称《东方朔画赞碑》）可以说是家喻户晓。提及此碑，人们的第一反应便是——唐代大书法家颜真卿的传世名作，其雄浑刚劲的楷书被奉为颜体典范，成为书法史上的标杆。但鲜为人知的是，这块石碑背后藏着一个流传千年的“谜题”：碑上流传千古的赞文，并非出自颜真卿之手。文与书分属两位相隔四百余年的文人，却在一块石碑上完成了跨越时空的完美交融，这背后是一段鲜为人知的历史渊源与文化传承。

　　夏侯湛，字孝若，公元243年生于今安徽省亳州，出身名门望族，东汉时征西大将军夏侯渊是他的曾祖父，曹魏时兖州刺史夏侯威是他的祖父，淮南太守夏侯庄是他的父亲。他自幼才华横溢，文思斐然，且善于创新辞藻，再加上他英俊潇洒的容貌，与当时的文学家潘岳（潘安）情谊深厚，二人时常同车出行、同席而坐，在当时被京都洛阳人盛赞为“双璧”，而成为西晋文坛的一段佳话。夏侯湛的仕途虽历经波折，多年未得升迁，却始终坚守文心，其著述颇丰，有三十余篇论作自成一家之言，《文选》所载的《东方朔画赞》便是其代表作。

　　西晋时期，夏侯湛自京都洛阳前往今山东省乐陵市，探望当时任乐陵郡太守的父亲，途经今德州市陵城区神头镇时，专程拜访了当地的东方朔神庙。步入庙中，他望见东方朔的画像，想起这位西汉辞赋家诙谐睿智、刚直不阿的一生——东方朔以自荐入仕，官至太中大夫，虽常以滑稽之言取悦汉武帝，却始终心怀天下，屡犯龙颜直言进谏，提出农战强国之策，其“戏万乘若寮友，视俦列如草芥”的风骨令夏侯湛深深触动。感慨之余，他挥笔写下《东方朔画赞》，全文前半部分为序，详述创作缘由，后半部分则是二十四句四言韵句赞词，字字珠玑，意蕴深远。“瞻望往代，爰想遐踪。邈邈先生，其道犹龙”，短短十六字，既抒发了对汉武时代的向往，更盛赞东方朔的道义如神龙般神奇而清晰；“涅而无滓，既浊能清”则精准概括了东方朔身处浊世却坚守清白的高尚节操，成为传颂千古的名句。

　　时光流转至唐代，天宝十三年十二月（公元754年），“安史之乱”前夕的朝堂暗流涌动。安禄山派遣亲信打探时任平原郡太守颜真卿所辖之地的虚实，颜真卿心生一计，假借游玩之名迷惑使者，一行人来到德州陵城神头镇的东方朔庙。庙前立着一块唐开元八年（公元720年）由德州刺史韩思复所立的旧碑，历经三十余年的风雨侵蚀，石碑早已风化不堪，碑文模糊难辨。颜真卿见此情景，感慨万千，既为古碑的损毁而惋惜，更为东方朔的风骨与夏侯湛的文辞所打动，遂决定依旧文重书《东方朔画赞》，并亲自撰写碑阴记，将其勒石立碑于原东方朔神庙旧址。

　　颜真卿的书法以雄浑壮美、气势磅礴著称，他将自身的刚正之气融入笔墨之中，使夏侯湛的文辞更添几分苍劲之力。这块新碑便是如今闻名遐迩的《东方朔画赞碑》，其书法被后世誉为颜体楷书的典范，与夏侯湛的赞文相得益彰，成为文与字完美融合的艺术瑰宝。历经千年沧桑，此碑现存于德州陵城文博苑，作为国家一级文物，静静诉说着两个时代的文化交融。

　　值得一提的是，夏侯湛的文学成就远不止《东方朔画赞》。他的《长夜谣》以清新活泼的文字描绘夜景，“日暮兮初晴，天灼灼兮遐清。披云兮归山，垂景兮照庭”，画面感十足；《春可乐》中“桑冉冉以奋条，麦遂遂以扬秀”的诗句，生动展现了春日田野的蓬勃生机。其杂言骚体诗对后世湛方生、谢庄、沈约等文人的创作产生了深远影响，而模仿《尚书》风格写成的《昆弟诰》，文辞古奥，在魏晋散文中独具一格，被潘岳盛赞“非徒温雅，乃别见孝悌之性”。

　　解开《东方朔画赞碑》的文与书之谜，我们方能读懂这块国宝的完整价值。夏侯湛以文赞贤，用笔墨定格东方朔的高洁风骨；颜真卿以笔传世，用书法赋予文辞永恒的生命力。两位相隔四百余年的文人，因一块石碑完成了跨越时空的对话。如今，当我们驻足于德州市陵城文博苑，凝视着这块历经千年风雨的石碑，不仅能欣赏到颜真卿楷书的雄浑气势，更能透过夏侯湛的文辞，感受到东方朔的家国情怀与西晋文人的精神追求。这块承载着三重文化价值的国宝级文物，早已超越了单纯的书法与文学范畴，成为中华文脉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篇章，让后人在追溯历史的过程中，读懂传承的力量与文明的深度。

注：东方朔（前161年－前93年），字曼倩，平原郡厌次县（今德州陵城神头镇）人，西汉著名辞赋家。汉武帝即位，征四方士人。东方朔上书自荐，诏拜为郎。后任常侍郎、太中大夫等职。他性格诙谐，言词敏捷，滑稽多智，常在武帝前谈笑取乐，“然时观察颜色，直言切谏”他曾言政治得失，陈农战强国之计，但当时的皇帝始终把他当俳优看待，不以重用。东方朔一生着述甚丰，有《答客难》、《非有先生论》的名篇。亦有后人假托其名作文。明人张溥汇为《东方太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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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江 南 雪

日 期：2025.12.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