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下的枕木

正能亮

<p class="ql-block">  走出深夜仍光影闪动的办公楼,深圳的晚风裹挟着海的气息,轻轻拂过面颊。来此整整两年了,七百三十个日夜的流转,将初到时的那份陌生与惶惑,酿成了此刻步履间的熟稔与坚毅。回宿舍的路只需三分钟,一个连接楼宇间的二楼平台。白日的喧嚣褪尽,物业园区已熄了主灯,只余星星点点的办公室灯火,与远处商业体永不疲倦的霓虹广告牌遥相呼应,在沉蓝的夜幕上洒下疏落而清冷的光斑。这段路,像时光的一个精巧折页,连接着思维的奔涌与身心的栖所。</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办公室里,窗明几净,热情似火。我们伏案于“八线一站”的宏伟蓝图之间,用文字与数据,为纵横南粤的钢铁脉络构架最初的理性与秩序。隔壁浩哥与小颜他们的键盘声,如同精密钟表内部的律动,每一个分子都奔腾向前。我们身处一个由智识、规则与协作构成的“前线”,这里的硝烟是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是文稿上反复推敲的术语,是为确保每一个环节精准落位而熬过的长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然而,思绪总在这三分钟的独行中飘远。我知道,我们笔下一条冷静的曲线,可能就是远方需要征服的巍峨山岭;我们核算的一组凝重数字,或许正对应着某处隧道中,数百个与岩层博弈的惊心日夜。那些真正的、物理意义上的“前线”——在泥泞中扎下的营地,在江风中矗立的桥墩,在无尽黑暗里向前掘进的掌子面——那里的同志们,过着与我们迥异的生活。他们与星月为伴,与风雨同行,将思念压进枕下,把团圆寄予未来。相比他们“聚少离多”的坚守,我们能在工作后步行三分钟便回到一个安稳的“家”,能在茶歇时与同事聊上几句家常,这种“常态”近乎是一种奢侈的幸福。</p> <p class="ql-block">  这份“幸福”感,并非源于安逸,而是来自清醒的认知与深切的共情。它让我们笔下流出的每一个字,都试图多一份温度;让我们参与协调的每一件事,都希望能多传达一份对远方艰辛的体谅。我们头顶的光,或许无法照亮工地坑洼的道路,但它承载的关怀与敬意,应当能沿着电波与文件,抵达那些被探照灯拉长的身影旁。年底,当“国家高铁里程突破5万公里”的消息传来,那不只是跃动的数字,那是无数个“这里”与“那里”、无数种形态的昼夜奋战,共同熔铸的里程碑。五万公里,其中也凝结着我们在办公室里,为每一份材料绞尽的脑汁,为每一次沟通耗费的唇舌,为匹配那火热一线的节奏而不敢停歇的、发条般紧绷的日夜。</p> <p class="ql-block">  打开宿舍的门,一室静谧。桌上那本从新会带来的旧书,还停留在某一页。七百三十天前,柑香里的慢时光已渐行渐远,融入记忆的底色。如今,我的时间被深圳的速度重新塑造,更被这份投身于时代洪流的事业所定义。从新会到深圳,我们走过的,或许正是从一个普通的旅人,到一个轨道铺陈者、一个时代注脚人的微小转变。</p> <p class="ql-block">  夜深了,不远处的西丽站工地灯火未熄,如同大地上不眠的星辰。我知道,明日太阳升起时,我又将走过那三分钟的“赛道”,回到我的位置。带着对遥远工地上那些同行者们更深的敬意,带着这份身处后方却心系前线的双重幸福,继续用文字,为我们这个追求“美好出行”的时代,书写一行行坚实而温暖的脚注。那绵延的钢轨,终将把我们所有人的汗水与期盼,紧紧连在一起。</p> (亮亮20251228深夜书于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