倡导包容避免极端——培育和恢复社会血液中的血小板

一楼风雨

《倡导包容避免极端——培育和恢复社会血液中的血小板》

文/张宗楼

2025-12-26

一、社会的“白血病”：当极端吞噬幸福

我们生活在一个科技进步、技术爆发的奇幻时代：信息触手可及，物质前所未有的丰富，医疗延长了寿命，机器解放了人力。然而，当我们环视全球，却发现到处都是冲突和矛盾——为什么人类明明拥有了更强大的物质生产能力，却感觉好像人人拥有的更少？为什么人与人的连接无处不在，可相互间却有更多的隔阂与偏见？

这种病症恰如身体的“白血病”：社会的血液系统因为缺乏“血小板”而失去了凝结能力，让每个微小的伤口都可能演变成血流不止的灾难。随着网络传播的铺天盖地，时刻在无数倍放大每一个热搜事件，而所有人都有可能成为聚光灯下的演员。

现在的社会，你在某个地方说了一句错话，就可能万劫不复；做了一件错事，就可能成为永远无法挽回的灾难。奋斗了无数年的成功者，一个职场失误可能断送整个职业生涯；兢兢业业工作几十年的政客，一次舆论风波可能摧毁数十年积累的声誉；辛辛苦苦赚钱半辈子，一场疾病可能让家庭坠入深渊。于是人人自危，社会压力如山，而幸福如沙漏中的细沙，悄无声息地流失。

二、病源探析：系统性脆弱的形成

这种系统性脆弱并非偶然，它是多重力量交汇的结果：

过度理性化的陷阱：现代社会试图将一切纳入可计算、可控制的范畴。从立法保护、绩效考核的KPI到风险评估模型，我们量化一切，却忘记了客观世界中不可量化的部分——意外、概率、情感、创造、偶然和改变。当系统精细化地追求“零风险”时，实际上是在制造更大的系统性风险。

比较的暴政：社交媒体将全球的生活秀场推至眼前，我们无时无刻不在比较中生活。当基本需求被满足后，我们不再与自己的过去比较，而是与他人的现在和想象中的未来比较。比房、比车、比工作，比彩礼、比学校、比补课……这种比较没有终点，只有无尽的焦虑。

责任的错位：个体被要求对自己的命运负全部责任，任何失败都被归因于“不够努力”；而当真正出现问题时，责任又被同时扩散到整个系统，要求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员担责。因此免责意识深入到社会所有角落，每个人都在想办法制定规则，推脱自己的责任，最终有备无患，无人真正负责。这种矛盾使个体既负重前行，承担一切风险。又让整个社会规则层层叠叠，所有人寸步难行。

精准到骨头里的剥削：美丽需要代价，福利也需要对价。当我们全民追求理想中的住房、教育、医疗等服务的同时，就已经自发成为了替资本拉车的牛马。然而做资本的牛马，并不一定不幸福，反而正是牛马的价值所在。不幸福的根源，是有些资本家“又逼牛马玩命跑，又不想喂牛马吃草”，这是赤裸裸的剥削，是公开的犯罪。

三、血小板的隐喻：社会自愈的机制

什么是社会的“血小板”？它们是那些看似微小却能防止灾难扩散的机制：

宽容文化：允许人犯错，允许人不完美，允许人在跌倒后重新站起。一个健康的社会不是没有失败者，而是给予失败者重新开始的机会。

责任明晰：事故发生时，谁的错谁承担，不扩大化、不连带、不一刀切。一场交通事故就处理交通问题，不必因此禁止所有人出行，不必因此要求任何交通工具禁行。

多元价值：成功不只一种定义，人生不只一条路径。学者可以是成功的，手艺人也可以是成功的；赚钱多是成功，家庭和睦也是成功。

中间社群：家庭、社区、行业协会、兴趣团体——这些介于国家和个人之间的“中间组织”，是社会的缓冲层，吸收冲击，提供归属。

四、培育血小板的实践路径

1. 制度设计：从追求“绝对安全”到构建“韧性系统”

· 建立合理的容错机制，区分“可接受风险”与“不可接受风险”

· 取消无限连带责任，明确责任边界

· 设计多层次的社会安全网，既不养懒汉，也不让努力者绝望

2. 文化重塑：从“完美崇拜”到“完整接纳”

· 媒体停止塑造“完人”形象，展示真实人生的复杂与多维

· 教育系统重视抗挫折能力培养，而非仅仅培养“常胜将军”

· 公共讨论中，区分“原则问题”与“偏好差异”，对后者保持开放

3. 经济调整：从“增长至上”到“福祉导向”

· 引入国民幸福指数、社区凝聚力指标等多元评价体系

· 鼓励企业承担社会责任，建立员工与企业的命运共同体

· 通过税收和福利政策，确保机会公平而非结果均等

4. 个体觉醒：从“被动承受”到“主动建构”

· 重新定义个人成功，寻找内在价值标准

· 建立真实的人际连接，而非仅维持工具性关系

· 在专业领域深耕，同时培养跨领域的适应能力

五、平衡的艺术：包容而非放纵

我们必须警惕一种误解：倡导包容不等于鼓吹放任。血小板的作用是防止出血，而不是取消血管。

一个健康社会需要：

底线清晰，上限开放：对危害他人、破坏基本规则的行为严格限制；在此之上，允许各种生活方式的探索。

动态平衡，非静态完美：社会如生命体，永远在调整中寻找平衡点，没有一劳永逸的“完美状态”。

多元共治，非单一主导：政府、市场、社群、家庭、个人各司其职，形成治理的合唱而非一家独大。

六、从脆弱到韧性

当我们重提应当重视培育社会的“血小板”，我们不是在创造一个乌托邦——那不过是另一种脆弱。我们是在构建一个韧性社会：它能承受冲击而不崩溃，能包容差异而不分裂，能持续进步而不失人性。

这种转变始于每一个微小的选择：当我们在网络上面对不同观点时，是攻击还是对话；当我们看到他人失败时，是嘲讽还是伸出援手；当我们制定规则时，是追求绝对控制还是留出呼吸空间。

社会的血液需要流动，也需要凝结的能力。流动赋予活力，凝结防止失控。在这流动与凝结之间，是人类文明的永恒舞蹈——不追求无风无浪的平静，而是培养乘风破浪的勇气与智慧。

让我们共同成为这个时代的血小板，不是通过宏大的宣言，而是通过日常的实践：多一分理解，少一分苛责；多一分担当，少一分推诿；多一分从容，少一分恐慌。

与身体受伤流血相比，更可怕的是本身丧失造血能力。尤其是丧失血小板再生能力时，那就是白血病，只要有一个伤口就会失血而亡。

所以允许一部分风险存在，允许一部分人不怕牺牲，就像允许身体受伤，流失一部分血液。这对身体而言，有利于保持血液再生能力，整体上是有益无害的。

唯有如此，那些曾经让我们血流不止的伤口，才会变成见证我们愈合能力的疤痕——不是无底的黑洞，而是生命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