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风雨同舟，情暖天涯（194）</p><p class="ql-block">急诊室的灯亮得晃眼，红底白字的“抢救中”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个人的心上。狍子被大伙架到长椅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没娘的孩子。老五蹲在他旁边，摸出烟盒抖出支烟，没点火，就那么夹在指间转着，粗声粗气地骂：“哭顶个屁用！妮子还在里面熬着呢，你先垮了，她醒过来指望谁？”</p><p class="ql-block">雁子眼圈红着，愣是没掉一滴泪。她从包里摸出条干净毛巾，塞到狍子手里说：“姐夫，擦擦脸，像个爷们儿样！妮姐啥人？命硬着呢，肯定能扛过去！”说着，她转头冲我们使了个眼色，大伙儿心照不宣，都往走廊那头挪了挪。</p><p class="ql-block"> 我跟在雁子身后，心里跟揣了块湿棉花似的，又沉又堵。刚站定，雁子就拽了拽我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却半点不含糊地说：“老公，狍子家情况你最清楚，他家不缺钱，但那是他家的事。咱们金刚货运队的心意，一分都不能少。”</p><p class="ql-block"> 我点点头，正想开口，赵树明那大嗓门就先炸了说：“那还用说！”李静在旁边轻轻拽了拽他胳膊，他嘿嘿一笑，立马放低了声调说：“妮子出这么大的事儿，这时候咱不往前冲，还算什么过命的兄弟！”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个厚厚的信封，塞到雁子手里说：“雁子拿着！不够的话，我们明天结了运费再添！”</p><p class="ql-block"> 魏南方也跟着凑过来，从外套内袋摸出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过去真切地说：“这是我和小霞的心意，妮子住院正是用钱的时候。”他身边的白小霞连忙接话说：“明天你们老爷们儿去交货，我和李静、秀美姐商量好了，炖只老母鸡再煨锅猪蹄汤，女人小产亏身子，得好好补补。”</p><p class="ql-block"> 一直蹲在角落闷不吭声的老五，这时猛地站起身，把手里攥得皱巴巴的信封往雁子手里一拍，粗声粗气地说：“雁子 这是你秀美姐给我的买烟钱，你先拿着！明天不是要交货吗？运费结了再扣我的！”</p> <p class="ql-block"> 秀美撩了撩额前的碎发，伸手拍了拍老五的肩膀，转头看向众人，语气温柔，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地说：“妮子的住院费我已经垫上了，后续的护理费、营养费，咱们大家伙儿匀一匀就够了。咱金刚货运队，从来不是各人顾各人的主！妮子一天不康复，咱们就一天不走！”</p><p class="ql-block">我拍了拍雁子的肩，心里酸溜溜的，又暖烘烘的。今年夏天，我和雁子、狍子和陈妮、小张和萨丽塔娜，三对新人同一天领的结婚证，陈妮是最先怀上孩子的，谁能想到……我正胡思乱想着，急诊室的门“吱呀”一声开了。医生摘下口罩，疲惫地摆了摆手说：“陈妮的家属放心吧，病人脱离了危险。孩子没保住，大人失血有点多，得住院观察一阵子。”</p><p class="ql-block">这话像块石头落了地，却又像根细针，狠狠扎在每个人心上，疼得人直咧嘴。狍子跟疯了似的就要往里冲，被护士拦在病房门口，只能扒着玻璃往里望，眼泪哗哗地淌，嘴里念叨着：“妮子，对不起”。听得人鼻子发酸。</p><p class="ql-block">雁子赶紧拽住医生，问东问西，住院手续怎么办、护理要注意啥，一条一条记在手机备忘录里，生怕漏了半点。老五在旁边扯着嗓子安排：“大伙都听见了吧！妮子暂时没事儿！守夜的活儿归姐妹们和狍子了！你们几个看咋排！老爷们今晚都赶紧歇着，明天还得交货呢，耽误了合同，谁都担不起！”“知道了！”女人们的声音脆生生的，压过了走廊里的嘈杂。</p> <p class="ql-block"> 我抬眼瞅了瞅墙上的挂钟，指针早就滑过晚上八点了。大伙儿早上吃了早点，到现在还水米没沾呢，其实都饿了，但没有一个人提出。秀美挤开人群走过来，往狍子手里塞了个保温杯说：“狍子兄弟，里面是红糖姜茶，暖暖身子。我先留下陪你。雁子，你带着大伙儿快去吃饭吧，记得给我和狍子、妮子带三份回来，少放香菜啊，妮子不爱吃！”</p><p class="ql-block">狍子哽咽着点头，捏着保温杯的手直抖。我拽了拽雁子的胳膊说：“雁子咱走吧，吃饭去，明早还要交货。”雁子却跟钉在地上似的，梗着脖子犟着说：“我不！妮姐跟我一块儿从东北嫁到张北，待我跟亲妹子似的，好歹我得陪她到天亮！”</p><p class="ql-block"> 我耐着性子劝她到：“咱车队里，就咱俩最熟悉狍子那车的脾气，明天狍子守着妮姐去不了，你不去开车让谁开？何况你是队长，合同是你签的，你不去，谁跟货主对接？”我心里明镜似的，这节骨眼上，交货的事儿半点马虎不得，真要是误了期，违约金够大伙儿喝一壶的。</p><p class="ql-block">雁子突然红着眼冲我吼到：“我不管！我就要陪妮姐！大不了晚点交货！”我也来了火气，声音拔高了八度说：“你要是硬在这儿耗着，行！我们大伙儿都陪你在医院守着！到时候违约金赔起来，你担着？”我俩的争吵声惊动了病房里的人，门帘被轻轻撩开，陈妮虚弱地朝我们招手：“大伙儿都进来……”</p><p class="ql-block">我们赶紧围过去，就见陈妮攥着雁子的手，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地说：“雁子，你们的话，姐都听见了……听小李的，先去吃饭，回去歇着。明天交货的活儿，姐就交给你了。姐这儿有你姐夫守着，没事儿，真的没事儿……大伙儿都回去，别耽误明天的活儿。”</p><p class="ql-block">雁子的眼泪“啪嗒”掉在陈妮手背上，刚想说话，兜里的手机突然“叮咚叮咚”响个不停——是西北金刚货运队的群。消息一条接一条往上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北京的老九直接@雁子：“雁子，你是队长，别感情用事！那混小子说得对，车队需要你，别犟！”紧接着他又@狍子，隔着屏幕都能听见他训人的嗓门：“狍子，你小子给我听好了！好好对妮子！这么好的媳妇，再照顾不好，看我回张北怎么收拾你！”狍子捧着手机，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哽咽着回了句：“九哥，我以后一定好好疼妮子……”</p><p class="ql-block"> 霍尔果斯的小张和萨丽塔娜连发三条语音，嗓门大得能掀翻病房顶：“妮子姐咋样了？我俩查查了，没有去吉木萨尔县的航班，风雪天客车停运，我俩只能连夜把霍尔果斯的特产打包快递！让妮姐补补身子！”阿勒泰的老张紧跟着冒泡：“我这儿大雪封山呢，开车过去得翻三座冰达坂，纯属添乱！我买了阿勒泰的大尾羊肉，真空包装寄过去！”喀什的吴军和林涵也不甘示弱地说：“我们把喀什的红枣核桃寄过去，让妮姐好好养着。”乌鲁木齐的晶晶连发一串哭脸，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她的委屈：“你们这帮没良心的！路过乌鲁木齐都不来找我们撸串！早知道拽着你们多待两天，就没这事儿了！我和刚子把店里生意交给刚子妹妹看着，明天雪停了，我俩开商务车接你们来乌鲁木齐，让妮姐好好养一养。”酒泉的二毛更狠，直接开骂：“狍子你个浑蛋！连媳妇都看不好！等着老子过去削你！对了，我把酒泉的锁阳枸杞都打包了，给妮子泡水喝，补气血！”瓜州西湖镇的云姐说：“妮子，来瓜州姐家养一养，姐给你炖枸杞羊肉汤。要是走不开，姐天天给你寄，保证把你养得白胖白胖的！</p> <p class="ql-block"> 石大虎、二龙、杨小花、韩小乐，韩燕燕，欧阳娜娜……群里的兄弟们都冒了泡，慰问的、寄特产的、骂狍子的，消息刷得飞快，看得我鼻子一酸，眼眶也热了。这帮兄弟姐妹，平时吵吵闹闹，真遇到事儿上，一个比一个上心。</p><p class="ql-block"> 陈妮和狍子对着手机，眼泪淌得更凶了，一个劲儿地发语音，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谢谢大伙儿……真的不用麻烦……我没事儿……真的没事儿……”</p><p class="ql-block"> 我拍了拍雁子的肩，声音软下来说：“老婆，听见没？大伙儿都等着咱呢。咱先去吃饭，然后回宾馆休息，明天咱把货交得漂漂亮亮的，让妮姐安心养着。” 雁子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泪，狠狠点头说：“走！咱先去吃饭，然后回去睡觉！明天把货交了！”</p><p class="ql-block"> 晚风裹着雪粒子，“噼里啪啦”敲打着玻璃窗。我们一伙人往街角那家小饭馆走。冷风顺着衣领往里灌，冻得人一哆嗦，可没人觉得冷。小饭馆里，我们点了饭菜，没人说话，都闷头扒饭。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一张张泛红的眼窝子。我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突然想起以前跑长途，大伙儿挤在路边摊啃馒头就咸菜的日子。那时候苦啊，可只要兄弟姊妹在一块儿，再苦的日子都能嚼出甜味儿来。</p><p class="ql-block"> 我们这群跑货运的，轮子碾过万里路，脚印踩遍大江南北，这辈子，注定要风雨同舟。（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