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的少年(五)

天赋的力量

第五章：破晓时分的抉择

1. 暴雨前的寂静

天还没亮，城市在灰白的晨雾中缓缓苏醒。青石巷的石板路泛着湿冷的光，昨夜的雨让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巷口的老槐树下，几片枯叶被风卷起，打着旋儿，像无家可归的魂灵。

陈默已经起床两个小时了。

他轻手轻脚地做完早饭，把药熬上，又给妹妹穿好校服，扎好小辫。母亲还在昏睡，呼吸微弱。一切如常，却又莫名地，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他坐在床边，盯着那张新的奥数竞赛推荐表——今天，是初赛的日子。考场在城东的实验中学，八点半开始，他必须七点出发，才能赶在八点前抵达。

他把准考证、铅笔、橡皮放进书包，动作缓慢而郑重，像在准备一场远征。

“哥，你今天要去比赛吗？”妹妹仰着脸问，声音软软的。

“嗯。”他摸摸她的头，“哥去试试。”

“那你一定要赢。”她认真地说，像在许一个愿。

陈默笑了，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2. 崩塌的瞬间

七点零五分，他正要出门。

突然，里屋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人从床上跌了下来。

紧接着，母亲的尖叫划破清晨的宁静：“快来人！他不行了！”

陈默心口一紧，冲进里屋——父亲倒在地上，脸色青紫，口角溢出白沫，身体微微抽搐，双眼翻白，毫无意识。

“爸！”他跪下去，用力摇晃父亲的肩膀，“爸！醒醒！”

母亲瘫坐在床边，哭得浑身发抖：“他……他早上说头疼……我让他躺会儿……可突然就……”

陈默迅速掏出手机拨120，手指却抖得几乎按不准数字。他一边报地址，一边回头对妹妹吼：“去叫巷口的王叔帮忙！快！”

妹妹转身就跑，小脚踩在湿滑的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啪嗒”声。

3. 天平的两端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像一把刀，割开晨雾。

医生初步判断是急性脑溢血，必须立即送医。父亲被抬上担架时，陈默紧紧抓着他的手——那手冰凉、粗糙，布满老茧，却曾无数次打过他，也曾在醉酒后狠狠撕碎他的梦想。

“病人情况危急，必须马上手术。”医生说，“家属签字。”

母亲只会哭，妹妹缩在墙角发抖。

陈默站在医院走廊里，白炽灯刺得眼睛生疼。他低头看着手表——七点四十分。

考场八点半开考，现在出发，还来得及。

可父亲还在抢救室，手术同意书还躺在医生手里，母亲六神无主，妹妹才八岁。

一边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一边是濒临破碎的家。

他站在天平的中央，脚下是深渊。

4. 沉默的抉择

“陈默，你还去吗？”李老师打来电话，声音焦急，“我帮你留着座位，但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他望着抢救室门上那盏红灯，像一颗永不熄灭的警示星。

“老师……”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我……不能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叹息：“我理解。”

他挂断电话，走向医生：“我签。”

笔尖落在纸上，他写下“陈默”两个字，笔迹坚定，没有一丝颤抖。

那一刻，他仿佛听见了梦想碎裂的声音——不是轰然巨响，而是像玻璃裂开一道细纹，无声无息，却再也无法复原。

但他知道，这不是放弃。

这是选择。

他选择在父亲倒下的瞬间，成为这个家真正的顶梁柱。他选择在梦想与责任之间，先扛起那个更重的担子。

5. 破晓时分

手术室的灯亮了整整六小时。

陈默一直坐在门外的长椅上，一动不动。母亲靠在他肩上睡着了，妹妹蜷在椅子上，手里还攥着他早上给她的水果糖。

中午十二点，医生终于走出来：“手术成功，但要观察七十二小时，后续治疗费用不低。”

陈默点点头，从书包里掏出那个铁盒，把里面所有的零钱倒出来——一共三百七十二块六毛。他把钱交给护士：“先用着，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他走出医院，阳光刺眼。

他抬头望着天空，云层正在散开，一缕金光穿透云隙，洒在城市的高楼之间，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

他打开书包，取出那本《奥数经典题解》，翻到最后一页，写下：

写完，他合上书，把准考证轻轻夹进书页。

然后，他转身走回医院，推开那扇沉重的门。

阳光落在他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一把破晓的剑，劈开阴霾，指向远方。

破晓时分，抉择已定。

路，仍在脚下。

他，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