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千年的千年守望者——宋陵石狮行

摄影中国

秋日的阳光洒在荒草丛生的古道上，我独自穿行于这片被时间遗忘的土地。这里没有喧嚣的人群，只有风掠过石兽耳畔的低语。作为北宋皇陵的守护者，这些沉默的石狮已在此伫立千年，见证王朝兴衰，静听岁月回响。

俯瞰下去，这片土地像被谁用尺子量过一般规整，“回”字形的格局依旧清晰可辨。中央那方土堆曾是帝王安息之所，如今只剩残碑断石在草间若隐若现。道路如旧时仪卫的足迹，一圈圈围拢着记忆。远处松林静立，落叶铺满小径，仿佛踩上去还能听见千年前的脚步声。

我沿着神道缓步前行，两侧石像生依次排开，虽多有残损，却仍守着千年的站姿。狮子居首，昂首者似欲长啸，低目者若在沉思。它们鬃毛卷曲，项佩璎珞，前爪抚球，威而不怒。据《宋史·舆服志》所载，帝陵设石象生，以彰尊严、镇守幽冥，而狮为百兽之王，自当位列其首，驱邪护陵。

一尊神兽立于田埂之上，阳光打在它微张的口中，牙尖泛着冷光。颈上铁链垂落，虽已锈迹斑斑，却仍能看出当年铸造时的用心。它不像是被遗弃，倒像是主动选择了这片田野——松树为伴，阳光为衣，日复一日守望着农人耕作的身影。

另一只石狮蹲坐在草木之间，基座已被苔藓温柔覆盖。它的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忙碌，或许是考古队员，又或许是附近村民在整地。它不问来者何人，只静静坐着，像一位看尽沧桑的老者，不惊不扰，也不言语。

田野深处，一对石狮相对而坐，风化让它们的脸庞模糊，却未曾磨去那份庄严。它们像是彼此唯一的对话者，在无数个晨昏中交换着无人知晓的密语。一只微微抬头望天，一只低首凝视泥土，姿态不同，守望却同。

还有一尊独坐泥地的石狮，鬃毛的纹路已被风雨抚平，但那股气势仍在。它不像在等待帝王仪仗，倒像是在等一个春天，等一季庄稼成熟，等某个孩子跑过来摸摸它的头。它的威严里，渐渐长出了温情。

田里散落着几尊姿态各异的石狮，有的趴着，有的立着，有的几乎被草掩埋。它们不再属于宫殿与礼制，而是成了土地的一部分。农人种菜时绕开它们，孩子玩耍时攀爬它们，它们就这样融入了日常，成了这片土地上最沉默的邻居。

神道上的石狮，有的头颅已失，有的五官难辨，可它们依旧站着，坐着，望着。千年来，它们看过战乱、饥荒、重建与新生。王朝更迭如云烟，而它们只是守着脚下这一方土，不退不让。

半埋土中的兽首让我驻足。眉骨紧锁，嘴角微抿，仿佛在梦里也不肯放松警惕。它曾是完整雕像的一部分，如今只剩头部露在外面，像大地悄悄留下的一句遗言。

不远处，一尊蜷缩状的石雕伏在草间，轮廓模糊，却仍有股沉沉的气势。它不像在休息，倒像是在积蓄力量，随时准备重新站起。风穿过它的缝隙，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替它诉说那些无人记得的故事。

还有一尊头像，深陷泥土，只露出面部。雕刻精细，神情肃穆，眼窝深邃得仿佛能看穿时光。它不悲不喜，只是存在。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守望。

这些残雕散落在田间地头，像是被岁月随手撒下的记忆碎片。它们不再完整，却比完整时更让人动容。因为残缺里藏着时间的重量，也藏着一种不肯熄灭的坚持。

一尊石雕头像躺在草地上，青苔从它的发纹间钻出，小草在耳畔生长。它被自然重新接纳，却并未消失。阳光照在它风化的脸上，光影斑驳，像是一场跨越千年的对话正在悄然进行。

一尊石狮静静蹲在菜地中央，四周是绿油油的白菜。它的爪下不再是御道石板，而是松软的泥土；身旁不再是仪仗队列，而是农人的锄头与水桶。可它依旧端坐如初，仿佛守的不是皇陵，而是这片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

茂密的植被中，一尊石狮被枝叶半遮，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它闭目的脸上，光影交错，静谧如梦。它像是在休憩，又像是在冥想。千年的守望，早已不必睁眼。

开阔的田野中，一尊庞大的石狮巍然矗立。阳光勾勒出它每一寸肌理，风沙刻下的痕迹在光下清晰可见。它不说话，却比谁都懂得这片土地的冷暖与悲欢。

在一角荒坡，一尊龙头半露地面，龙须宛然，目光如炬。它或许曾托起丰碑，或立于华表之巅，如今却与白菜为邻，与电线杆共望天空。历史从未远去，它就在这片土地上，和农人一起呼吸，和四季一同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