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与云端

汉语言文学 《 作家 》

—— 中国当代文学作品短篇小说

第一章 祠堂里的铜算盘

( 作者 曾尚青 ) 霜降刚过，徽州的雾就浓得化不开了。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暗，踩上去像踩在一匹洇了水的蓝印花布上。程家祠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程守义佝偻着身子，把手里的竹扫帚靠在门墩上，抬头望了望檐角的瓦当。那些刻着“程氏家训”的瓦当，被岁月磨得发亮，像一群沉默的眼睛，看着这个村子里的人和事，一眨不眨。

祠堂的正厅里，摆着一张乌黑的八仙桌，桌上搁着一把铜算盘。算盘是程家祖传的物件，铜框子，紫檀木的算珠，颗颗油亮，像浸了蜜的枣子。算珠上刻着细小的纹路，是程守义的爷爷一辈，用小刀一刀一刀凿出来的。那时候，程家是镇上的大商户，南来北往的货船，都要在程家的码头停靠。爷爷坐在账房里，手指拨弄着算珠，“噼里啪啦”的响声里，就敲定了一笔笔生意。程守义还记得，小时候，爷爷抱着他坐在膝头，教他认算盘上的“上二下五”，说：“守义啊，这算盘珠子，碰的是良心，算的是本分。一分一厘，都不能差。”

可后来，算盘的声音渐渐稀了。

1956年的春天，村里的喇叭喊得震天响。程守义的父亲，那个一辈子守着算盘和账本的老商人，把家里的商铺、码头、田契，一股脑儿地交给了公家。交出去的那天，父亲坐在祠堂里，摩挲着那把铜算盘，一夜没说话。第二天，他把算盘锁进了祠堂的木箱里，钥匙挂在了房梁上。父亲说：“以后，咱们都是公社的人了，算盘，用不上了。”

程守义那时候才十五岁，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他不懂什么是公社，只知道，以后再也听不到账房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了。

公社的日子，过得像一碗寡淡的稀粥。程守义被分到了生产队，每天跟着大人们下地干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挣的是工分。队里的仓库里，堆着粮食和布匹，要凭票供应。布票、粮票、油票，一张张薄薄的纸片，成了日子里最金贵的东西。程守义记得，有一年冬天，母亲想给他做一件新棉袄，翻遍了家里的柜子，才找出半张布票。母亲拿着布票，叹了口气，说：“要是以前……”话没说完，就被父亲瞪了回去。

那时候，村里的供销社是最热闹的地方。几间低矮的瓦房，货架上摆着油盐酱醋、针头线脑。柜台后面，坐着供销社的售货员，脸上总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神情。程守义去买盐，要递上盐票和钱，售货员慢悠悠地称盐，秤杆翘得高高的，仿佛多给一点，就亏了公家似的。程守义看着货架上那些蒙着灰尘的商品，心里忽然想起了爷爷的账房，想起了那些琳琅满目的货物，想起了算盘珠子碰撞时清脆的响声。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像祠堂前的那条小河，波澜不惊。程守义渐渐长大了，娶了媳妇，生了儿子。儿子叫程建军，生在1976年，那时候，村里的喇叭里，开始播一些不一样的新闻了。

1978年的冬天，程守义正在地里挖红薯，队长跑过来，喊得嗓子都哑了：“守义，守义，赶紧回家，听广播！有大事！”程守义放下锄头，跟着队长往村里跑。村里的晒谷场上，已经挤满了人。喇叭里，一个洪亮的声音，正一字一句地念着一份文件。程守义听不懂那些拗口的名词，只听到有人说，以后，农民可以包产到户了，可以自己做生意了。

那天晚上，程守义和父亲坐在煤油灯下，沉默了很久。父亲忽然站起身，走到房梁下，取下了那把挂了二十多年的钥匙。钥匙插进锁孔，“咔嗒”一声，木箱开了。父亲把那把铜算盘拿出来，递给程守义，说：“守义，算盘，该拿出来了。”

程守义接过算盘，冰凉的铜框子，硌得手心微微发疼。算珠上的纹路，还清晰可见。他手指拨了一下算珠，“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像一声惊雷。

　　第二章 集市上的吆喝声

包产到户的春风，吹绿了徽州的田野，也吹醒了沉睡的人心。程守义家分到了几亩地，他起早贪黑地侍弄着，地里的庄稼长得比往年都好。秋收的时候，粮仓里堆满了稻谷，金灿灿的，晃得人眼睛都花了。

粮食多了，手里有了余钱，程守义的心，就活泛起来了。他想起了爷爷的话，想起了算盘珠子碰出的良心和本分。他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做点小生意？

那时候，政策虽然放宽了，但“投机倒把”的帽子，还沉甸甸地压在人们的心头。程守义不敢声张，偷偷摸摸地，把家里的鸡蛋、红薯，挑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换点钱。第一次去赶集，他天不亮就起床，挑着担子，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山路崎岖，担子压得肩膀生疼，他却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镇上的集市，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水。卖菜的、卖肉的、卖布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程守义找了个角落，放下担子，却不敢吆喝。他低着头，看着筐里的鸡蛋，心里七上八下的。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邻村的王二婶。王二婶也是来赶集的，她看着程守义，笑着说：“守义，你这是干啥呢？跟个大姑娘似的，还害羞？”

程守义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卖点鸡蛋。”

“卖点鸡蛋怕啥？”王二婶嗓门大，一嗓子喊出去，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大家快来看看啊，程家的土鸡蛋，正宗的土鸡蛋！”

王二婶的吆喝声，像一把火，点燃了程守义的勇气。他深吸一口气，也跟着喊了起来：“土鸡蛋，新鲜的土鸡蛋！”

那一天，程守义的鸡蛋，很快就卖完了。他攥着手里的零钱，心里像揣了一只小兔子，怦怦直跳。他走到供销社的门口，看着货架上的商品，忽然觉得，那些蒙着灰尘的东西，好像也不那么遥远了。

有了第一次的尝试，程守义的胆子越来越大。他不再满足于卖鸡蛋和红薯，他开始收购村里的土特产，茶叶、香菇、木耳，然后挑到城里去卖。那时候，交通不便，他就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驮着几十斤的货物，翻山越岭。自行车的轮子，碾过山路的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那声音，在程守义听来，比算盘珠子的响声还要动听。

1984年的春天，程守义在镇上租了一间小铺面。铺面不大，只有十几平米，他给铺子起了个名字，叫“程记杂货铺”。开张的那天，他把那把铜算盘摆在了柜台上。父亲来了，看着柜台上的算盘，笑着说：“守义，好好干，别丢了程家的本分。”

程记杂货铺的生意，越来越好。附近的村民，都喜欢来他这里买东西。因为程守义做生意实在，童叟无欺。他用算盘算账，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顾客买完东西，他总会笑着说：“您再点点，别错了。”顾客们都说：“程老板的算盘，比电子秤还准，错不了。”

那时候，程建军已经八岁了。他每天放学，都会跑到杂货铺里，看父亲拨弄算盘。他看着那些油亮的算珠，在父亲的手指间跳跃，心里充满了好奇。他问父亲：“爹，这算盘真的那么厉害吗？”

程守义摸了摸儿子的头，说：“这算盘，不光是算账的，它还能算人心。”

程建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看着父亲，看着柜台上的算盘，看着铺子里来来往往的顾客，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以后，他也要开一家比这更大的铺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程记杂货铺的铺面，越扩越大。程守义不再骑自行车去进货了，他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摩托车突突地响着，跑在乡间的小路上，扬起一阵阵尘土。那时候，镇上的个体户越来越多，集市上的吆喝声，也越来越响亮。程守义知道，一个新的时代，已经来了。

1992年的春天，邓小平南巡的消息，传遍了大江南北。程守义从收音机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柜台上拨弄算盘。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愣了半天，然后猛地一拍大腿，说：“好！好啊！”

那天晚上，他喝了很多酒。他和父亲坐在桌前，父亲看着他，说：“守义，我这辈子，见过了太多的起起落落。以前，我以为算盘要被淘汰了，没想到，它还能陪着你，走到今天。”

程守义举起酒杯，敬了父亲一杯，说：“爹，这不是算盘的本事，这是时代的本事。”

父亲笑了，眼角的皱纹，像开了花。

第三章 柜台后的电子屏

程建军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是1995年。他考上了省城的一所财经大学，学的是市场营销。临走的那天，程守义把那把铜算盘送给了他。程守义说：“建军，到了城里，好好学。这算盘，你带着，别忘本。”

程建军接过算盘，点了点头。他看着手里的铜算盘，心里忽然觉得，这把算盘，有点沉甸甸的。

省城的世界，和徽州的小山村，简直是两个天地。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程建军第一次见到了电脑，第一次用上了互联网。他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文字，看着鼠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就能完成一笔交易，心里充满了震撼。他忽然觉得，父亲的算盘，好像有点落伍了。

大学四年，程建军像一块海绵，拼命地吸收着新知识。他学了市场营销，学了电子商务，学了企业管理。他知道，一个新的商业时代，正在悄然来临。

2000年，程建军毕业了。他没有回徽州，而是留在了省城。他进了一家刚刚成立的电商公司，做业务员。那时候，电商还是一个新鲜事物，很多人都不相信，在网上就能买到东西。程建军每天跑遍了省城的大街小巷，向商家推销电商平台。他说：“以后，生意不用在店里做了，坐在家里，对着电脑，就能把货卖到全国各地。”

商家们大多半信半疑。有人说：“小伙子，你别忽悠了，网上的东西，看得见摸不着，谁会买？”

程建军没有放弃。他一遍遍地解释，一遍遍地演示。他知道，这是一个机遇，一个改变商业格局的机遇。

2001年的冬天，中国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这个消息，让程建军激动得一夜没睡。他知道，中国的商业，即将迎来一个全球化的时代。他所在的电商公司，也迎来了飞速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商家，开始入驻平台；越来越多的消费者，开始在网上购物。程建军的业绩，也越来越好。他从业务员，升到了部门经理，又升到了区域总监。

2003年，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席卷了全国。商场关门，集市停业，人们足不出户。就在所有人都以为生意要黄了的时候，电商却迎来了爆发式的增长。程建军的公司，订单量激增。他每天加班加点，忙得脚不沾地。他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跳动的订单数字，心里忽然想起了父亲的算盘。那些跳动的数字，像极了算盘上跳跃的算珠。

那一年的夏天，程建军回了一趟徽州。他开着一辆崭新的小轿车，回到了那个小山村。程守义站在村口，看着儿子开着小轿车回来，笑得合不拢嘴。程建军把车停在程记杂货铺的门口，走下车，看着铺子里的一切。铺子里的货架，还是那么整齐；柜台上的商品，还是那么琳琅满目。只是，柜台上的铜算盘，已经被一个电子计算器取代了。

程守义看着儿子，说：“建军，你回来了。爹老了，这铺子，以后就交给你了。”

程建军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心里一阵发酸。他说：“爹，您不老。这铺子，您还得继续管着。”

程守义摇了摇头，说：“爹跟不上时代了。现在的人，都用计算器，用电脑，谁还会用算盘？”

程建军拿起柜台上的电子计算器，又拿起那把铜算盘。他看着算盘上的纹路，想起了小时候，父亲教他认算盘的样子。他说：“爹，算盘没有落伍。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你看，电脑上的数字，和算盘上的算珠，其实是一样的。都是在算一分一厘，都是在算人心。”

程守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看着儿子，看着儿子手里的计算器和算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年轻了几岁。

程建军在村里待了几天。他看到，村里的年轻人，都开始用手机上网，开始在网上卖土特产。茶叶、香菇、木耳，这些以前只能挑到城里卖的东西，现在通过一根网线，就能卖到全国各地。他看到，镇上的集市，也变了样子。摆摊的小贩，都开始用二维码收款。他知道，一个数字化的商业时代，已经到来了。

离开徽州的那天，程建军把铜算盘又放回了柜台上。他对父亲说：“爹，这算盘，您还是留着。它是程家的根。”

程守义看着儿子的车，消失在山路的尽头，心里忽然充满了希望。他拿起铜算盘，手指拨了一下算珠，“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在铺子里回荡。

　　第四章 云端上的新算盘

2012年的秋天，程建军辞掉了城里的工作，回到了徽州。他不是回来继承杂货铺的，他是回来创业的。

那时候，中国的电商行业，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的竞争阶段。淘宝、京东、拼多多，各大平台群雄逐鹿。程建军知道，单纯的电商平台，已经没有多少机会了。他把目光投向了家乡的土特产，投向了那些藏在深山里的宝贝。

他成立了一家电子商务公司，名叫“徽味云端”。公司的宗旨，是把徽州的土特产，通过互联网，卖到全世界。他租了一间宽敞的仓库，建了一个现代化的物流中心。他还请了村里的年轻人，教他们开网店，教他们直播带货。

程守义看着儿子忙前忙后，心里既高兴，又担心。他说：“建军，你这搞的都是啥啊？又是直播，又是物流，爹看不懂。”

程建军笑着说：“爹，这就是新时代的商业。以前，我们做生意，靠的是扁担和自行车；现在，我们靠的是互联网和大数据。以前，我们的货，只能卖到城里；现在，我们的货，能卖到全世界。”

程建军的公司，发展得很快。他通过大数据分析，精准地把握消费者的需求。他知道，哪些人喜欢喝徽州的毛峰茶，哪些人喜欢吃徽州的臭鳜鱼。他还通过直播带货，让主播在镜头前，向全国的消费者展示徽州的风土人情，展示徽州的土特产。

直播间里，主播拿着一袋香菇，笑着说：“家人们，你们看，这是我们徽州深山里的香菇，肉质厚实，味道鲜美。今天在我的直播间，买两袋送一袋，包邮到家！”

镜头前，网友们的评论，像潮水一样涌来。

“看着就好吃，买了！”

“徽州的特产，必须支持！”

“主播说得太好了，我都想去徽州旅游了！”

程建军看着直播间里不断跳动的订单数字，看着仓库里来来往往的物流车，心里充满了成就感。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

2015年，程建军的公司，在新三板挂牌上市了。挂牌的那天，程守义也去了省城。他穿着一身崭新的西装，坐在观众席上，看着儿子站在台上，发言致辞。程建军的发言，慷慨激昂。他说：“我们的公司，是从徽州的一个小山村走出来的。我们的根，在徽州。我们的使命，是让徽州的特产，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台下，掌声雷动。程守义看着儿子，眼眶湿润了。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挑着担子去赶集的样子；想起了程记杂货铺开张的那天，柜台上摆着的铜算盘。他知道，程家的商业，已经传承了三代人。从爷爷的账房，到他的杂货铺，再到儿子的电商公司，变的是形式，不变的是本分和良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徽味云端”的生意，越做越大。程建军没有满足于现状，他开始探索新的商业模式。他引入了人工智能技术，用AI来优化供应链，来分析消费者的行为。他还开始发展绿色商业，推广绿色包装，倡导绿色消费。他知道，高质量发展，才是未来的方向。

2020年，一场新冠疫情，再次打乱了人们的生活。但这一次，程建军的公司，已经有了足够的应对能力。他通过线上直播，通过社区团购，保证了商品的正常流通。他还向疫区捐赠了大量的物资，为抗疫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疫情过后，程建军的公司，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国家提出了“双循环”的发展格局，这让程建军看到了更大的商机。他开始拓展国际市场，把徽州的土特产，卖到了东南亚、欧洲、美洲。他知道，中国的商业，正在走向全球价值链的中高端。

2023年的冬天，程建军带着儿子程思源，回到了徽州。程思源才十岁，是个活泼好动的小男孩。他看着程家祠堂里的铜算盘，好奇地问：“爸爸，这是什么呀？”

程建军蹲下来，摸着儿子的头，说：“这是算盘，是我们程家的传家宝。”

他拿起算盘，手指拨弄着算珠，“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祠堂里回荡。他对儿子说：“思源，你看，这算盘上的算珠，代表着一分一厘。做生意，要讲诚信，要守本分。不管时代怎么变，这一点，永远都不能变。”

程思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看着算盘上的纹路，看着祠堂外的青山绿水，心里充满了向往。

程守义站在一旁，看着祖孙三代人，看着那把铜算盘，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雾又浓了，徽州的山，徽州的水，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但程守义知道，雾气总会散去。太阳出来的时候，徽州的大地，会更加生机勃勃。

铜算盘的响声，还在祠堂里回荡。那响声，穿过了百年的时光，从爷爷的账房，到他的杂货铺，再到儿子的电商公司，最后，传到了孙子的耳朵里。那响声，是历史的回响，是时代的脚步，是中国商业，生生不息的脉搏。

第五章 生生不息的脉搏

程思源上初中的那一年，学校组织了一次社会实践活动，主题是“寻访家乡的商业变迁”。程思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里的那把铜算盘，想到了爷爷和爸爸的故事。

他带着同学们，来到了程家祠堂。祠堂里，那把铜算盘，依然摆放在八仙桌上。程思源拿起算盘，向同学们介绍起来：“这是我们程家的传家宝，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我的太爷爷，用它做过生意；我的爷爷，用它开过杂货铺；我的爸爸，用它……”

程思源顿了顿，想了想，笑着说：“我的爸爸，用它来提醒自己，做生意要讲诚信。”

同学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有的拨弄着算珠，有的问东问西。一个同学说：“现在都用电脑和手机了，这算盘还有什么用啊？”

程思源说：“有用啊。它虽然不能像电脑一样，快速地计算复杂的数字，但它代表着一种精神。一种诚信为本，童叟无欺的精神。”

同学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看着祠堂里的瓦当，看着墙上的程氏家训，看着那把铜算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对家乡的历史，有了更深的了解。

活动结束后，程思源写了一篇作文，题目叫《算盘与云端》。作文里，他写道：“算盘是古老的，云端是现代的。古老的算盘，代表着过去的商业智慧；现代的云端，代表着未来的商业方向。但不管是算盘，还是云端，不变的是商业的本质，是诚信，是本分，是为人们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

这篇作文，获得了学校的一等奖。程建军看到作文的时候，笑着说：“思源，你写得真好。你比爸爸，更懂商业的本质。”

程思源说：“爸爸，这都是你和爷爷教我的。”

程建军摸了摸儿子的头，心里充满了欣慰。他知道，程家的商业精神，已经传承到了第四代人。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徽州的山，依然青翠；徽州的水，依然清澈。程记杂货铺，已经变成了一家连锁超市，里面摆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商品。超市的收银台，不再是电子计算器，而是智能收银机。顾客们扫码付款，一秒钟就能完成交易。但在超市的角落里，依然摆着那把铜算盘。

程守义已经八十多岁了，他很少出门，但每天都会到超市里坐一坐。他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看着智能收银机上跳动的数字，看着角落里的铜算盘，心里充满了感慨。他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挑着担子去赶集的样子；想起了程记杂货铺开张的那天，鞭炮齐鸣的样子；想起了儿子开着小轿车，回到村里的样子。

他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他见证了中国商业的变迁，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再到数字化、全球化的新时代。他见证了一把铜算盘，如何变成了云端上的新算盘。

2025年的春天，程建军的公司，迎来了成立十周年的庆典。庆典上，程建军发表了演讲。他说：“十年前，我回到徽州，创办了‘徽味云端’。那时候，很多人不理解我，觉得我放着城里的大好前程不要，回到农村，是自讨苦吃。但我知道，我的家乡，有太多的宝贝，等着我们去发掘。这十年，我们靠着诚信和本分，靠着互联网和大数据，把徽州的特产，卖到了全世界。这十年，我们见证了中国商业的飞速发展，见证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

台下，掌声雷动。程守义坐在第一排，看着儿子，看着台下的年轻人，看着那些充满朝气的面孔，忽然觉得，自己的一生，没有白过。

庆典结束后，程建军带着父亲和儿子，来到了程家祠堂。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祠堂的瓦当上，洒在八仙桌上的铜算盘上。程建军拿起算盘，程守义拿起算盘，程思源也拿起算盘。祖孙三代人，手指一起拨弄着算珠。

“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祠堂里回荡。那响声，清脆而响亮，像一首悠扬的歌，唱着中国商业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歌声里，有爷爷账房里的灯光，有父亲杂货铺里的吆喝，有儿子直播间里的欢笑，有孙子作文里的梦想。

歌声里，有算盘的纹路，有云端的数字，有诚信的种子，有本分的根芽。

歌声里，是中国商业，生生不息的脉搏。

　　算盘与云端—— 致中国商业的交响

一枚铜算盘，叩响徽州的晨雾

紫檀算珠，嵌着光阴的纹路

上二下五，是先祖攥紧的刻度

一分一厘，称量着良心的重量

祠堂的瓦当，刻着程氏的家训

老木桌的微光，漫过百年晨昏

账房先生的手指，拨弄着风云

算盘声里，藏着商号的起落浮沉

1956年的春风，吹过公社的田埂

铜算盘锁进木箱，挂在房梁的寂静

票证的薄纸，丈量着日子的清贫

供销社的柜台，摆着寡淡的星辰

1978年的喇叭，喊醒沉睡的山村

锄头与扁担，挑起新生的年轮

程守义的担子，晃荡着土鸡蛋的温润

集市的吆喝，撞开了市场的柴门

程记杂货铺的招牌，在阳光下生根

铜算盘的脆响，是诚信的回音

三轮摩托的突突，碾过泥泞的乡村

新的希望，在汗水里拔节生长

程建军的行囊，装着算盘的余温

省城的霓虹，点亮少年的星辰

电脑屏幕的微光，编织着电商的经纬

鼠标轻点，是时代的脉搏在狂奔

2001年的入世，打开了世界的门

2003年的非典，催生了云端的春

直播间的镜头，映着徽州的山珍

一根网线，牵起了四海的商魂

徽味云端的旗帜，在风口上扬起

大数据的浪潮，漫过古老的土地

AI的算法，续写着算盘的传奇

绿色包装，裹着青山绿水的诗意

铜算盘没有老去，它只是换了外衣

云端的数字，是它新生的肌理

从祠堂的烛光，到直播间的晨曦

不变的是，本分与诚信的根基

看啊，那把铜算盘，还摆在超市的一隅

与智能收银机，对望成岁月的知己

祖孙三代的手指，同时拨弄着算珠

清脆的响声，是中国商业的交响序曲

从坊市的喧嚣，到自贸区的晨曦

从扁担的颤栗，到物流车的轰鸣

从算盘的纹路，到云端的足迹

每一步，都踩着时代的鼓点前行

这是一把算盘的史诗，这是一片云端的传奇

这是中国商业的蜕变，这是民族复兴的足迹

铜算盘的光芒，照亮云端的天际

诚信的种子，在新时代的土壤里，生生不息

看那徽州的雾，又漫过青石板的小径

铜算盘的响声，穿过云端的光影

从过去到未来，从阡陌到纵横

中国商业的脉搏，永远跳动着赤诚

这是古老的智慧，这是现代的革新

这是算盘与云端的相拥，这是传统与未来的联姻

每一颗算珠，都闪耀着初心的晶莹

每一朵云，都承载着梦想的远征

在双循环的浪潮里，扬帆起航

在一带一路的歌声里，续写华章

铜算盘的脆响，云端的星光

共同谱写，中国商业的盛世交响

文学专业作家评论:《算盘与云端》：传统与现代交织的乡土叙事与时代隐喻

曾尚青的短篇小说《算盘与云端》以徽州程氏家族的命运变迁为线索，通过“算盘”这一核心意象，构建了一幅中国当代社会转型的微观图景。小说以文学化的笔触，将个人记忆与集体历史交织，在乡土叙事中嵌入对经济伦理、身份认同与时代精神的深刻反思。

一、符号的嬗变：从“算盘”到“云端”的伦理重构

算盘作为程氏家族的祖传之物，是传统商业伦理的具象化载体。其“铜框紫檀”的材质与“上二下五”的运算规则，暗含对“良心”与“本分”的坚守。然而，1956年公私合营的浪潮中，算盘被锁入祠堂木箱，这一行为不仅是物理空间的封存，更是传统经济伦理在集体化时代的被迫退场。小说通过“供销社售货员”与“爷爷账房”的对比，揭示了计划经济的符号体系对市场逻辑的替代——布票、粮票的“薄纸片”取代了算珠的“噼啪”声，个体经济主体性被行政权力消解。

1978年包产到户的春风中，算盘被重新取出，其“清脆响声”在寂静夜中如“惊雷”，象征市场经济伦理的复苏。而“云端”这一意象的缺席与潜在暗示，则指向数字时代对传统工具的颠覆。小说未直接描写云计算，但通过程建军一代的成长背景，暗示了从“拨珠计算”到“数据流动”的伦理转型——云端计算的无形性，恰恰与算盘的有形性形成互文，构成对“本分”与“效率”的当代诘问。

二、乡土叙事的空间政治：祠堂、集市与山路

小说空间设置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祠堂作为程氏家族的精神圣地，其“刻着家训的瓦当”与“乌黑的八仙桌”构成传统秩序的具象化空间。当算盘被锁入木箱，祠堂从商业决策中心退化为历史记忆的容器，暗示集体化时代对乡土权威的解构。

集市则成为市场经济萌芽的试验场。程守义第一次赶集时“不敢吆喝”的窘态，与王二婶“跟个大姑娘似的”的调侃，揭示了计划经济思维对个体行为的规训。而山路“崎岖”与“担子生疼”的细节，则隐喻传统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艰难。这种空间迁移，实则是从“行政分配”到“自主交易”的权力转移。

三、代际断裂中的身份焦虑

程守义与程建军两代人的命运，构成传统与现代的张力。守义一代的成长轨迹，始终缠绕着算盘的“噼啪声”与供销社的“盐票”，其经济行为始终在“政策允许”与“道德禁忌”间摇摆。而建军一代的出生年份（1976年）与改革开放的时间节点（1978年），暗示其将直接面对“云端”代表的数字时代。小说未明确描写建军的故事，但通过守义“心活泛了”的心理变化，暗示代际间对“投机倒把”的认知差异——父辈的“偷偷摸摸”与子辈的“理所当然”，折射出市场经济伦理的代际传递。

四、文学意义：乡土中国的现代性寓言

《算盘与云端》的文学价值，在于其以微观叙事承载宏观历史的能力。曾尚青通过程氏家族的命运，将1956年公私合营、1978年改革开放等历史事件转化为具象的生活场景，实现了从“政策文本”到“人性书写”的转化。小说中“雾浓得化不开”的徽州环境描写，与“喇叭喊得震天响”的集体化宣传形成视听对照，强化了时代变革的荒诞感。

在当代文学谱系中，该小说延续了路遥《平凡的世界》对城乡转型的关注，但通过“算盘”这一独特意象，开辟了经济伦理书写的路径。其未完成的第二章结尾，恰似中国市场经济发展的未完成性——从“集市吆喝”到“云端计算”的旅程，仍在历史长河中延续。

结语

《算盘与云端》以文学之笔，解构了传统经济伦理在现代性进程中的嬗变。算盘的“有形”与云端的“无形”，构成对“本分”与“效率”的永恒追问。在数字时代重读这篇小说，我们不仅看到乡土中国的缩影，更听见传统与现代碰撞的余音——那声算珠的“噼啪”，终究要汇入云端的数据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