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年人应有快乐的模样

石歌

我们这群兄弟姐妹，都是从新疆哈密迁到山东龙口养老的。算下来已有四十多户，七八十人。相似的来处，相似的归宿，又都在这依山傍海的地方，做着相似的梦——把余下的日子，过得慢一点、暖一点，健康也欢喜一点。

每日清晨或午后，我们总习惯沿小区的小路散步。聊的无非是新闻、健康、旧事，偶尔也说说儿女。话里还留着几分新疆的腔调，像是掺着一丝“皮牙子”的味儿。走着走着，便走出一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在异地他乡，我们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围成一个小小的、亲热的故乡。

可就在这平缓如海的日常里，我偶然学起了跳新疆舞。本只为活动身体，却不意间，漾开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有时散步到兴起，我会不自觉比划几个动作，还忍不住和老哥们分享这“散跳”的乐趣。没想到，这个向来融洽的小团体，竟因此泛起了微妙的动静。

起初只是几句玩笑。渐渐，议论多了起来。“一大把年纪了，走路就好好走路，稳当点不好么。忽然手舞足蹈的，像什么样子。”王老哥和老徐哥甚至半真半假地说：“看你那样神神叨叨的，再这么跳下去，哥几个怕是要送你进医院瞧瞧喽。”这话出自每日并肩散步、无话不谈的老友，听着像玩笑，底下却沉着某种执拗的念头。“送医院”这样的调侃，或许来自他们长年与医药打交道的敏感，健康成了心头最紧的那根弦；也或许因为年纪愈长，出门愈少，见得愈窄，看事便容易守着旧章。

我懂得，在安静散步的路上忽然起舞，对年近八旬的他们，确有些突兀。可他们也该明白，跳舞与走路并无两样，都是舒活筋骨、安放心情，只是姿态不同罢了。

老年生活的饱满，贵在“和而不同”。我们仍可每日并肩散步，聊那些熟透的家常，之后各自去寻喜欢的时辰——有人随乐起舞，有人热衷网购，有人赶集采买，有人闲坐清谈，有人出门看景，也有人只静静侍弄花草。这般，既有共行的根基，又容得下个人的舒展，或许才是晚年该有的，从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