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过年的民俗——饺子里的钢镚儿

冰山雪峰

　　腊月的风一紧，家家户户的烟火气便浓了起来。蒸年糕的甜、炸丸子的香，混着炖肉的醇厚，在街巷里漫开，勾着人往年根儿上凑。而最让人牵念的，莫过于除夕夜那锅在沸水里翻滚的饺子。在北方的年俗里，饺子是岁末的压轴，是团圆的象征，而藏在某个饺子里的钢镚儿，便是这年味儿里最添趣的一笔。　

　　老辈人讲究，钢镚儿得挑崭新光亮的，说是能衬起新年的喜气。从存钱罐里翻出几枚，清水反复冲洗，再下锅煮上片刻，捞出来用干净的布擦得锃亮，仿佛不是在备一枚硬币，而是在打磨一份沉甸甸的祝福。那光线下流转的金属光泽，倒像是裹着一整年的好兆头。

　　包饺子时，满屋子都是忙活的声响。面在案上揉出温润的团，馅在盆里拌出鲜美的味，一家人围着案板各司其职，说说笑笑间，面皮便在指尖翻飞成一个个圆鼓鼓的模样。总有那么一刻，有人会悄悄捏起那枚钢镚儿，飞快裹进一张面皮里，捏出比寻常更细密的褶子，像在封存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旁人故作打量，想从千百个相似的饺子里找出“特殊款”，却只换来一句笑：“急什么，福气得自己碰。”　

　　水开了，饺子“扑棱棱”跳进锅里，白胖的身子在沸水中浮浮沉沉，香气顺着锅盖的缝隙钻出来，勾得人直咽口水。待到盛上桌，满盘蒸腾的热气里，大家拿起筷子，却都慢了半分。平日里爽快的吃法暂且收了，夹起饺子轻轻咬开一角，细细嚼着，既盼着那“叮”的一声，又怕真撞上时硌了牙，那份小心翼翼里，藏着对惊喜的雀跃。

　　忽然一声脆响，有人从嘴里吐出那枚带着水汽的钢镚儿，举起来时，眼里的光比硬币还亮。周遭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满堂的笑，“好彩头！”“来年准顺顺当当！”的喝彩声混着热气散开，连空气都跟着雀跃起来。那枚钢镚儿被仔细擦干，珍而重之地收起来，仿佛揣着一整年的希望。

　　谁都明白，钢镚儿带不来真的“发财”，可这小小的仪式，偏让年味儿有了嚼头。它像一粒火种，点燃了对新年的期盼，也串起了辈辈相传的念想——对平安的祈愿，对顺遂的向往，对日子越过越红火的笃定。

　　这些年，也有人家换了讲究，把钢镚儿换成糖果、花生，或是写着祝福的小纸条，说更干净些。形式变了，可那份藏在热闹里的期盼，从来没变。真正的福气，从不在一枚硬币里，而在围坐一桌的笑语里，在“吃到了”的惊喜里，在一辈辈传下来的俗韵里，像炉上的火，默默暖着每个寻常岁末。

　　除夕夜的锅里，饺子还在翻滚。当那枚钢镚儿随着热乎的饺子入口，哪怕真硌了牙，心里也是暖的。这便是年俗里的巧思，用一枚小小的硬币，串起岁月的温度，让每个团圆的时刻，都藏着一份可期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