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我的母亲（一）“炮楼”上的闺女

开心每一天

字：开心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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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致谢网络

我妈结婚前，被外人唤作“炮楼”上的闺女。那是因为她的祖辈上有过十几亩地，我姥爷两三岁时，曾被土匪绑过票。家人被土匪杀害了三口。

我的老姥姥，二十几岁就守寡。孤儿寡母的，为看家护院，建了一间两层的小土楼。后来被大家戏称为“炮楼”，我妈出生时，小土楼还在，就被叫做“炮楼”上的闺女了。其实我妈对所谓的“炮楼”，半点记忆都没有。

“炮楼”上的闺女从没享过福。我妈兄弟姐妹六人，她是老大，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她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去过学校，仅仅上了一个月。被老师劝过:“这孙女不上学，可惜了！”也没办法。

从我妈记事起，我小脚的姥姥，就需要她拾柴、挖野菜、看孩子、洗碗扫地，做她的小帮手了。

我妈成年后，成了姥姥家的顶梁柱。她跟着我姥爷去生产队里挣工分。开工前，要抱着我小姨，给家里挑足水，用石碓捣好下粥的瓜干面。这样出去才放心。

她在队里干活也很卖力。刨花生因为比男劳力都干得快，队长认为她落下花生，亲自检查她刨过的地里，没落下，才信服我妈的大公无私。

我妈白天忙，晚上经常赤着脚出去挑水。她说：“晚上用泥陶罐去井里打水，一挑就是三五担，从没砸过。”我妈干活一直急急忙忙地，却能摸黑，把用钩担挂勾着泥陶罐，在石头井里来回摆动打水的动作，把握的张弛有度，从来没砸过，真是“唯手熟尔！”

那时我妈就有经商头脑。一个年底，当地瓜窖子中的地瓜起黑筋要坏时 ，我姥姥急得直跺脚。“一家人吃什么？猪喂什么？这一窖子地瓜祸害了，太可惜了！”我姥爷遇事总犯愁，蹲在墙根抽着旱烟，叹息到：“哎！没法子，没法子。”我妈安慰他们：“咱把地瓜切成地瓜米，用水浸出甜味，用磨推一推，烙成煎饼卖钱吧！”在我妈的建议下，姥姥、姥爷松了口气。

我妈不疼力气，硬着头皮，把自己烙好的煎饼，拿到集上卖。又白又薄的瓜干煎饼很受欢迎，卖得贵，还卖得快。每当逢集，我妈推下磨，烙好一大盆糊子的煎饼，顾不上吃早饭，她就背起包袱，急忙步行三四里地，赶集卖煎饼去了。肚子饿了，为了多卖几毛钱，自己从不舍得吃一块儿煎饼，都是饿着肚子回家。

那一窖子地瓜，很快处理掉了。当时是笔不少的收入。有了那一窖子地瓜换到的钱，那年过年，一家九口人，都添上了新衣服，购置了年货，过了个肥年。邻居都羡慕我姥姥有个能闺女。

“炮楼”上的闺女也委屈过。1961年，我妈十八岁，一直做着老黄牛的我妈，正背着草筐回家时，她的老师看到了，心疼地说：“孙女，都这么大了，得学点针线活了。”

我妈听了老师的劝，刚跟我姥姥学做纳鞋底时，因针脚大小不均匀，上鞋帮时，又有褶皱，被我姥姥数落了几句，打了一巴掌。我妈伤心难过极了！所有为家里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因伤心过度，我妈病的很重。割草时把草放到别人筐里或把放成堆的草忘了收。挑水时，到了井边，空着桶回了家。捣碓时，捣好的面，不盛就走了……

因我妈生病买药，那年地里收成最好，卖掉了所有粮食和一头猪，我妈的病才治好。

我妈是个热心肠。村里老人推磨 、捣碓、挑水，只要她遇见，就抢着帮忙。老人们都感激她。直到后来，我每次去姥姥家，常有老人跟我说：“你妈才好来，对谁都好。”

在我妈的长谈中，从没听说过，她童年里玩过啥游戏，吃过啥好吃的。青年的她 ，一天到晚都是干干干，不干这个，就干那个。她的忙碌，已成习惯，她这习惯，一直延续至今。

正如我妈曾经抱怨：“我自己过日子后，你姥姥家那些活，也有人干了。以前就指望我干。”我说：“老妈呀，您心疼家人，所有活都大包大揽，没给别人干的机会。也不全是别人的错呀！”

“炮楼”上的闺女，勤劳善良，没享过一天福。如她所说：“铁也磨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