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江百色的母亲河

小草

右江自滇桂群山深处奔涌而来，携着剥隘河的清冽，揽着澄碧河的温润，在百色大码头相拥成脉，便成了这片红土地的母亲河。她不似大江那般汹涌浩荡，却以七百多里的蜿蜒柔情，滋养着右江两岸的壮乡儿女，承载着百色的岁月沧桑与滚烫荣光，从远古流到今朝，从未停歇。

这河，是乡土里的生命源泉。七十年代的晨光里，我总见乡亲们挑着木桶在河畔汲水，晨雾漫过水面，把人影拉得悠长。岸边的稻田与蔗林顺着河道铺展，春时秧苗映碧水，秋来蔗叶翻金浪，右江的清波顺着沟渠淌进田间，润了庄稼，也养了一方人。那时的乡村学堂多依河而建，下课铃响，孩子们便跑到河边摸鱼捉虾，笑声落进水里，随波漂远。偶逢汛期，河水涨起漫过田埂，乡亲们便扛着锄头筑堤护苗，河水里映着黝黑的脊梁，是刻在岁月里的坚韧。后来建起电灌站，澄碧河水库的水顺着渠道流淌，旱地变良田，右江用她的乳汁，让这片红土年年岁岁长出希望。

这河，是岁月里的温情渡口。八十年代的乡村路远，不少山里娃要靠渡船上学，我也曾站在渡口目送孩子们登船。竹篙一点，小船便在碧波上荡漾，艄公的号子混着孩子们的读书声，在河面久久回荡。遇着雨天河水湍急，艄公便把孩子们护在身前，稳稳撑篙，船头破开浪花，像破开前行的阻碍。那些年，右江的渡口连着学堂与家门，连着期盼与远方，多少山里娃乘着渡船走出大山，又有多少游子循着河的方向归来。岸边的老榕树愈发苍劲，渡口的石阶被岁月磨得光滑，唯有河水依旧潺潺，藏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与乡愁。

这河，是红土地的精神血脉。百年前，右江是滇黔桂的黄金水道，商船往来，码头喧嚣，见证着百色的烟火繁华；八十九年前，邓小平、张云逸等老一辈革命家从右江大码头登陆，踏着青石台阶走进粤东会馆，一声枪响点燃百色起义的烽火，右江便成了革命的河。那时的右江，载着红军的粮草，渡着起义的将士，浪花里激荡着“百折不挠”的壮志豪情。如今漫步解放街，尽头便是右江大码头，青石斑驳，古树参天，仿佛还能听见当年的号角与呐喊。江面上游船驶过，循着“小平路”缓缓前行，两岸的百色起义纪念馆、红七军军部旧址静静伫立，右江用她的涛声，把红色故事一遍遍诉说，让英雄精神代代相传。

这河，是时光里的守望与新生。从前的右江滩多水急，枯水期里行船艰难；如今百色水利枢纽横亘江面，高峡出平湖，碧波映蓝天，防洪、发电、通航，佑护着两岸安宁。从前的土坯房依河而建，如今的滨江步道绿树成荫，孩子们在岸边的广场奔跑，老人们在树下闲话家常，右江依旧是那湾熟悉的碧水，却滋养出崭新的模样。我半生扎根乡土教坛，见过右江两岸的学堂从土坯房换成新校舍，见过山里娃从握着粗纸本子到用上电子白板，见过乡村教师从撑篙送学，到跟着网课给孩子传道授业——变的是岁月模样，不变的是右江滋养的赤诚，是代代相传的坚守。

右江的水，是百色人的魂。她淌过喀斯特的奇峰，淌过河谷的平原，淌过清贫的岁月，淌过繁盛的今朝；她映过晨雾里的田埂，映过油灯下的教案，映过起义的烽火，映过桃李的芬芳。于百色人而言，右江是母亲的怀抱，是故乡的印记，是刻在骨子里的牵挂。无论走多远，听见江涛声，便知是归家的方向；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望着这湾碧水，便有了前行的力量。

这便是右江，百色的母亲河。她以千年不竭的清流，滋养红土，孕育希望，承载荣光，在岁月长河里静静流淌，把百色的故事，写成生生不息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