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的少年(四)

天赋的力量

第四章：暗夜里的微光

1. 深夜的寂静

夜，深得像一口井。

青石巷的雨后余湿还未散尽，墙角的苔藓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风从巷口吹过，带着潮湿的凉意，轻轻摇动着悬在屋檐下的旧灯笼，光影在墙上晃动，像一只疲惫的眼睛在眨动。

陈默坐在那张由砖头和门板搭成的书桌前，台灯的光线昏黄而微弱，只够照亮他面前的一方天地。他低头演算着一道复杂的几何题，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春蚕啃食桑叶。草稿纸堆成小山，每一张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推导与演算。

里屋，母亲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像风中残烛；父亲的鼾声沉闷而压抑，像压在心头的石头。整个家，仿佛被沉重的黑暗包裹，唯有这盏小灯，固执地亮着。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旧挂钟——凌晨一点十五分。

明天是学校模拟考，也是竞赛前最后一次选拔。他不能输。

2. 无声的注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猫踩在棉布上。

陈默猛地回头，心跳一滞。

妹妹站在门口，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睡衣，赤着脚，头发有些凌乱。她手里端着一个豁了口的搪瓷杯，热气从杯口缓缓升起，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小团白雾。

“哥……”她轻声叫，声音像怕惊扰了夜的寂静，“你还没睡？”

陈默赶紧合上练习册，挤出一个笑：“马上睡了，你怎么起来了？”

“我听见你这边有声音。”妹妹走进来，把杯子轻轻放在桌角，“我给你倒了热水，怕你冷。”

杯底与桌面接触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水是温的，杯壁还带着暖意。陈默伸手握住，那温度顺着指尖蔓延，一直暖到心口。

他看着妹妹——她才八岁，脸庞还带着孩童的圆润，可眼神却早熟得让人心疼。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桌上堆满的草稿纸，看着哥哥眼下的乌青，看着那盏摇摇欲坠的台灯。

3. 兄妹低语

“哥，你每天都要写这么多题吗？”她小声问。

“嗯，快考试了。”他摸了摸她的头，“快回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

“可是……”她咬了咬嘴唇，“我看见你晚上都不睡，白天还要干活……你累不累？”

陈默怔住。

他想说“不累”，可话到嘴边，却哽住了。他不是不累，而是不敢累。他怕一旦承认累，就会停下来，而停下来，家就塌了。

“哥不累。”他轻声说，“哥只是在走一条路，一条能带你们去看星星的路。”

妹妹仰起头，眼睛亮亮的：“星星？”

“嗯。”他指着窗外，“你看，天上的星星那么远，可它们的光，要走几百年才能到我们眼里。我们看不见它们的时候，它们也一直在亮着。就像……我们看不见希望的时候，它也一直在那里。”

妹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踮起脚，把台灯的开关拧亮了些：“那我帮哥照亮。”

灯光依旧昏黄，却仿佛比刚才更清晰了。

4. 沉默的守护

妹妹没走，就坐在他脚边的小板凳上，抱着膝盖，静静地看着他写题。她不懂那些公式，也不懂那些符号，但她知道，哥哥在为他们拼一条出路。

过了一会儿，她悄悄起身，拿来一条旧毛毯，轻轻盖在陈默腿上。

“别着凉。”她说。

陈默低头看着那条补丁摞补丁的毛毯，眼眶忽然发热。他想起去年冬天，妹妹发高烧，他背着她走了三公里去医院。那天也下着雨，她在他背上轻轻说：“哥，你别累倒了，我好了就不用你背了。”

可他知道，她永远不会真正“好”——她先天性贫血，需要长期吃药。而药，要用钱买。

他放下笔，轻轻抱住妹妹：“哥答应你，总有一天，我们不用再数药片，不用再捡废品，不用再怕灯熄了。”

妹妹靠在他怀里，小声说：“我不怕黑，我只怕哥不笑了。”

陈默闭上眼，一滴泪无声滑落，落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像一朵悄然绽放的花。

5. 微光成河

凌晨三点，陈默终于合上笔盖。

他转头，发现妹妹不知何时睡着了，头靠在桌腿上，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好梦。他轻轻把她抱上床，替她盖好被子，又在她枕边放了一颗从学校带回来的水果糖——那是他省了三天的零花钱买的。

回到书桌前，他翻开日记本，写下：

写完，他轻轻合上日记本，望向窗外。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晨光如薄纱，轻轻覆盖在青石巷的屋檐上。远处，第一班公交车的灯光划破晨雾，像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希望。

他收拾好书包，把那张新的推荐表小心地放进内袋，贴近心跳的位置。

然后，他轻轻推开厨房的门，开始熬药、煮粥、热奶瓶。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他知道，无论前路多暗，只要回头还能看见那束微光，他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因为，真正的光，从来不在天上，而在他日复一日的坚持里，在妹妹无声的守望里，在这破败屋檐下，悄然生长的希望里。

暗夜再长，也终将被微光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