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时序里生根

倚梅听雪

文：倚梅听雪

美篇号：457192171

插图：网络和手机拍摄

清晨散步，总爱经过那条开着各色花的小径。先是迎春，急急地黄了一路，接着是樱花，云似的堆在枝头。可角落里那几株木槿，整个春天都沉默着，灰褐的枝条静默如等待。直到盛夏，当别的花都倦了，它们才不慌不忙地绽出浅紫的花来，一朵，两朵，在燥热的空气里安静地开着。

我总在那丛木槿前多站一会儿。看着它们厚实的花瓣在晨光里舒展开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生命的美，恰恰在于这不合时宜的坚持——不在众声喧哗时登场，而在寂静处与自己相遇。它的节奏，是顺着自己根须的深度来的。那些看不见的生长，在黑暗里一寸寸延伸的坚韧，比地上的繁华更需要勇气。

花如此，人亦如此。想起木心先生后半生被困在防空洞里，却用偷来的纸笔写下了密密麻麻的乐谱和诗稿。他说：“我白天是奴隶，晚上是王子。”那不是对抗，而是他为自己守护的时序。当世界给他一种节奏时，他在心里为自己保留了另一种节拍。那双在劳作中粗糙的手，依然能画出最纤细的线条，弹奏莫扎特。我忽然懂得，真正的时序不在钟表上，而在心灵能否听见自己的声音，并敢于在那个频率里震颤。

前些天整理旧书，翻出夹在页间的几片银杏叶。春日收藏时还是鲜绿的，如今已成了薄薄的金黄，叶脉清晰如记忆的纹路。我小心地抚过那些纹理，像在阅读时间本身留下的手稿。每一片叶子都曾以自己的速度变黄——有的在秋初就急于灿烂，有的直到枝头空了还留着最后一抹绿意。而正是这参差，成全了整棵树动人的斑斓。我们何尝不是如此？生命的丰盈本就不在整齐划一，而在各自脉络里延伸的独特路途。

再走过那条小径时，木槿花已落尽，枝头结出了青色的苞。可我知道，那些看似沉寂的时日里，明年的花期已经在根须里默默酝酿。早或晚，从来不是衡量绽放的尺度。就像此刻西斜的太阳，它不因迟暮而潦草，反而把光铺得更宽、更柔，让每片叶子都浸在温存的余晖里。

风从巷子那头吹来，带着傍晚特有的清凉。我慢慢往回走，心里很静。原来，我们寻找的从来不是与谁的节奏合拍，而是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河流——允许自己有时湍急，有时平缓，在注定的河道里，走成独一无二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