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感悟

徐梅影

　　圣诞之夜，漫步在灯火通明的小区，邻里间的彩灯织就了一场流动的盛宴。这种节日的仪式感固然能瞬间点燃感官的愉悦，但当视线从璀璨的灯影中抽离，内心深处往往会浮现出一种矛盾的审视：如果这种“花里胡哨”成为了常态，我们是否正在逐步丧失那种最可贵的“质朴”？

这种不适感，并非对美的排斥，而是对“度”的警觉。

仪式感本质上是平庸生活中的一道高光，它的魅力在于“特定”与“短暂”。就像圣诞装饰，它应当是寒冬里的一次惊喜，而非院落里永恒的背景。如果这些饰品经年累月地悬挂，塑料制品的廉价感、褪色的彩带、以及与自然环境格格不入的人工光影，便会从“点缀”演变为“视觉污染”。原本承载着温情与祝福的物件，就变成了一种冗余的堆砌。

这种现象投射到中国当下的城乡景观中，显得尤为引人深思。在很多地方，我们能看到一种近乎偏执的“装饰主义”。

为了追求所谓的“亮化工程”或“景观提升”，原本苍劲的古树被缠上五颜六色的LED灯带，古朴的青砖墙被刷上大红大绿的油漆，甚至连原本错落有致的自然村落，也被统一规划成了整齐划一、色彩或单调或刺眼的“新农村”。

这种“花里胡哨”的背后，是对“质朴”之美的深刻误解。质朴并非简陋，而是一种“大巧若拙”的自然状态。它是木头本身的纹理，是泥土在雨后散发的芬芳，是石阶被岁月打磨出的温润。然而，在快节奏的审美逻辑下，我们似乎失去了欣赏这种含蓄美的耐心。我们习惯于用最直接、最浓烈、最廉价的视觉符号去覆盖事物的本色。

这种对质朴的背离，往往源于一种内心的浮躁与匮乏。当我们不知道如何通过人文积淀来提升空间质量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装扮”！用人工的光影掩盖环境的不洁净，用浮夸的造型彰显所谓的“现代化”。结果往往是，原本具有地域特色和生命力的景观，在层层叠叠的装饰下变得面目模糊。就像一个天生丽质的人，被涂抹了厚厚的脂粉，失去了本真的神韵。

失去质朴，意味着我们正在失去与自然、与历史、与土地的深度链接。在那些“花里胡哨”的景点与院落里，你很难感受到四季的流转，因为人工的色彩永远处于一种静止的、亢奋的状态，而真正的美应当是有呼吸感的。

一个质朴的院落或景点，春天应有草木萌发，秋天应有落叶精美，这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生机，比任何昂贵的装饰品都更能抚慰人心。

而最好的装饰，应当是能够融入环境、能够引发情感共鸣的细节，而不是喧宾夺主的，甚至是千篇一律的喧嚣。

当我们学会安静，学会在繁华中留白，才能真正找回大自然和人类共有的质朴。

那种质朴，是陶渊明笔下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是鲁迅笔下那社戏后的月色，它不需要太亮的灯火，却能照亮灵魂的深处。

在嘈杂喧嚣的环境中保持着一份清醒的自省，或许会让我们在追求的路上走得更稳、更远，不至于在五彩斑斓的幻影中迷失了故乡的模样。

窃以为，一个人应如此，一群人应如此，一个团体，乃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大致都都应该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