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小公园

柳林斋主人

今天上午先参观潮汕文化博物馆，感受当地的文化和人文精神。潮汕地区既有中原文化的遗存，又融合了岭南本土文化和海洋文化。比较有特色的是华侨文化，博物馆着重介绍的也是红头船下南洋的华侨文化。

先说中原儒教文化的影响。潮汕素有“海滨邹鲁”之称，自韩愈治潮后，崇文重教之风盛行，重视教育和礼仪，信奉“地瘠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的理念。在这个本来是蛮荒之地的地方，明朝竟然硬生生地出了文状元林大钦和武状元林德镛。

除文化发达外，这儿的人更具有开拓进取的冒险精神。这儿靠山临海，潮汕人向海而生，具有开放拼搏的性格，善于经商闯荡，在海内外都有大量的潮汕籍商人。这儿自唐代开始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始发港。近代以来，潮汕籍侨胞远渡重洋，形成了独特的侨批文化。侨批是海外华人、华侨与国内侨眷的书信与汇款的合称。我们在展览馆里，看到大批的侨批信函。

我总结了潮汕人的几点精神：一是，敢闯敢试。这儿的玉石珠宝之乡，现在是中国玉石之都。潮汕并不产翡翠，咋就成了翡翠加工销售中心呢？话说，一九九一年，有几个潮汕做玉石生意的人，在云南遇到一个一吨多重的翡翠原石，他们认定是一个上好的料子。卖家见他们真心想买，要价二百万。九一年，当时我的工资是否有一百元，我都不敢肯定。几个潮汕商人给了定金后，留几个人在云南看守着玉；其它几个人，回潮汕动员全村入股，凑足一百多万，最后以一百二十万买下。破开后，在当时就值一个多亿。赌石成功，十天翻了一百倍。全村人被天上掉馅饼砸中，从此一个村人人成了玉石小老板。现在全国各地的玉石厂、店，大多是这批人，和他们的后代。

全村人为什么敢集资入股呢？这和他们的下南洋敢闯有关。解放前，潮汕几乎家家都有人下过南洋。清朝末年，政府腐败无能，民不聊生，许多潮汕人没有活路，就去南洋闯荡。更多的人是被官员和蛇头勾结，以三元钱一个成年男丁的价格卖到南洋做苦力。最多的一次是，太平天国几万降兵被卖到南洋和南美做苦力。当时，这些被卖的猪仔在途中死掉的十之五六，到南洋混好后回来的只有十之一二。

今天下午我们去了“小公园”，说是公园，其实是一片混好回来的华侨在汕头建的别墅群构成的街道。街道建得独具特色，它以骑楼建筑群构成独特的空间布局、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和细腻的装饰艺术，是我见过的建筑群中极其少有的，可能也是中国近代城市商业建筑的杰出代表。其结构风格融合了南洋骑楼的实用功能、欧洲古典主义的美学元素与潮汕传统工艺的精髓，形成了极具辨识度的“侨乡印记”。

小公园以中山纪念亭为核心，呈环形放射状路网向四周延伸，安平路、升平路、国平路等五条主干道构成扇形骨架，次街与里巷则以网格状穿插其中，形成“蛛网”式格局。所有别墅临街的都是商住一体，梁柱式框架结构，底层为商铺。二层以上常设内凹式阳台或拱券窗，部分建筑在街道转角处设置八角形塔楼，增强立面层次感。屋顶多为中式坡顶或硬山顶，也有西式平顶。如果是后者，就以女儿墙或山花装饰，既遮挡阳光，又丰富天际线。墙面采用白色抹灰或清水红砖，搭配彩色玻璃与实木门窗，形成“灰墙彩窗”的鲜明视觉效果。这些建筑既有巴洛克式的涡旋、洛可可式的卷草纹，也有潮汕传统的嵌瓷、灰塑与木雕。山花是装饰的核心区域：有的采用断山花形式，中央镶嵌“福”“禄”等吉祥文字；有的融合巴洛克涡旋与中式卷草，形成独特的“南洋巴洛克”风格。

下面，我选一个代表，着重介绍小公园中心的南生贸易公司大楼。这幢楼在这儿很显眼，它是由印尼华侨李柏桓为首的一批华侨集资建设的。核心发起人李柏桓，他作为总经理，不仅是公司的创始人，也是从海外筹集巨资、牵头买地建楼的总负责人。投资者还有李耀宗、李远波、李镜泉、李视棠等多位梅县籍华侨。1932年，他们集资50万大洋，准备建四层大楼。但李柏桓认为在寸土寸金的小公园中心建四层是浪费，坚持要建成七层的地标性建筑。设计师起初因安全隐患拒绝，后通过巧妙的方案实现了他的愿望。将五层以上向内退台，减小体量，在大楼前端左右各加建一座塔楼，以平衡建筑受力。全楼还采用木条钉墙，纸筋灰等轻质工艺减轻重量。 建成后成为汕头的核心商业“综合体”，一二层为百货公司，三四层是中央酒楼，五六层为中央酒店，七层设西餐厅。它也是汕头第一部有电梯的楼。据说这个电梯从三十年代，一直用到九十年代，用了六十多年。楼内自备发电机，夜间灯火辉煌。

现在周边的建筑都还使用着，只有这幢楼关着，我问导游为什么。他说，九十年代，这儿楼上是歌厅，一个歌女被人在楼内奸杀，后来这幢楼就一直闹鬼，于是，无人再敢租用。真可惜了！——晚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