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的少年(三)

天赋的力量

第三章：裂痕中的路

1. 暴雨将至

那日午后，天空低垂，铅灰色的云层像浸透了水的棉絮，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青石巷的青石板被晒得发烫，却吸不住一丝暖意，反而在暴雨将临前泛出潮湿的冷光。空气凝滞，连巷口老槐树的叶子都纹丝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一场宣判。

陈默把拼好的推荐表夹在日记本里，藏进床垫最深处。他刚直起身，就听见里屋传来父亲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药碗磕在床沿的脆响。母亲的声音微弱地响起，带着哀求：“……别再喝了，药钱……”

父亲的怒吼随即炸开：“闭嘴！这家里还有我说了算的时候吗？”

陈默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住床单边缘。他知道，那张纸迟早会被发现。它像一颗埋在地下的雷，只等一个引爆的契机。

2. 裂痕崩开

暴雨终于落下。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的铁皮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天地都在咆哮。陈默正在厨房熬药，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是里屋的门被狠狠踹开。

父亲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手里攥着那张拼好的推荐表，纸页被雨水打湿，边缘卷曲，胶水痕迹在湿漉漉的纸上晕开，像一道道溃烂的伤疤。

“这是什么？！”父亲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刀，劈开雨声，“你还敢偷偷报名？！你妈快不行了，你妹饿得哭，你还有脸去参加什么狗屁竞赛？！”

陈默僵在原地，药勺掉进锅里，发出“当”的一声闷响。苦涩的蒸汽扑在脸上，却不及心口那股灼烧感来得猛烈。

“我……我想试试。”他低声说，声音几乎被雨声吞没。

“试试？！”父亲一步跨进来，将纸撕得粉碎，纸屑如雪片般洒落，混着雨水黏在地面，“你试试看能不能把奖杯当饭吃？能不能拿一等奖去换你妈的命？！”

纸片飘落，有一片贴在陈默的裤脚上，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你要是敢去，”父亲盯着他，眼底布满血丝，“我就把这破家砸了，让你妈睡大街！”

说完，他转身摔门而去。门板剧烈震动，墙上的灰簌簌落下，像一场微型的雪崩。

3. 沉默的深渊

雨下了一整夜。

陈默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妹妹蜷在被子里，早已睡熟，小脸苍白。母亲在里屋呻吟，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那张被撕碎的推荐表残片散落在地，有些被雨水泡胀，有些黏在鞋印里，再也拼不回原样。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每天淘米、煎药、搬废品的手，指节已经开始变形，掌心有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污痕。这双手，真的能握住梦想吗？

他翻开日记本，翻到那页写着“我陈默，报名参赛”的地方。墨迹已被泪水或雨水晕开，字迹模糊，却依旧倔强地存在着。

4. 暗夜抉择

凌晨四点，雨停了。

陈默轻手轻脚地起床，没有开灯。他走到窗前，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巷子里积水未退，倒映着远处高楼的霓虹，像一条条流淌的河。天空开始泛出灰白，像一块被洗旧的布，却透出微弱的光。

他从床底拖出铁盒，取出那本《奥数经典题解》。书页早已被翻得卷边，他却像捧着圣物。他翻到最后一章，那里夹着一张手绘的思维导图，是他用三个月时间整理的竞赛核心知识点。

他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铅笔，在导图背面写下：

他合上书，走到灶台前，点燃煤炉。火苗升起的那一刻，映亮了他眼底的决意。

他开始做饭，动作比往常更轻、更稳。他把粥熬得稠些，药煎得久些，妹妹的奶瓶也提前温好。他做这一切时，心里默念着一道不等式证明题，像在黑暗中默念一首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歌。

5. 裂缝里的光

清晨，李老师在校门口等他。

“我听说了。”她递过一张新的推荐表，纸张崭新，边角整齐，“我重新给你申请了名额。截止今天下午三点。”

陈默接过表格，指尖微微发抖。

“你父亲……”李老师欲言又止。

“我知道。”陈默抬头，目光平静得不像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我会让他明白，我不是在抛弃家，而是在为家找一条出路。”

他把表格折好，放进胸前的衣袋，贴近心脏的位置。

“老师，”他轻声说，“您说过，数学是通往自由的钥匙。我想试试，用这把钥匙，打开我家的门。”

李老师看着他，眼眶微红，最终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陈默转身走向教室，背影单薄却挺直。阳光终于刺破云层，洒在青石巷的积水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他踩过水洼，脚步坚定，仿佛踏着一条由碎纸片铺成的、通往未来的路。

他知道，裂缝不会消失。

但路，已经在脚下展开。

而他，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