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挂）双向奔赴的惦记

峡江甜歌

人到七十，已是子孙绕膝、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这本身便是一大幸事。若此时家中仍有高堂在上，则更是乐中添福，心中多了一份温暖的牵挂。父亲在，子在外，成了父子俩双向奔赴的惦记。

今年夏季，我是在巴东老家度过的，美其名曰陪八十九岁高龄的父亲。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父亲作息时间有规律，早睡早起，一日两餐，中间时间段和几个老头打“上大人、孔乙己”，逍遥自在像神仙；我一日三餐，不到半夜不上床，白天搞创作、玩抖音，与手机为伍，乐此不疲。晚上散步后去陪他坐坐，他又快要睡觉了。他看我心情愉快，我看他精神矍铄，短暂寒暄几句，他催我回家休息，我叫他早点入睡。日复一日，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听母亲说，五岁那年，父亲去万移山开荒种地，我追着赶路，她将我搂在怀里。父亲在隔壁杏树下回头见我哭闹不止，转回身，把我带到万移山生活了三个月。母亲的提醒，让我有了一点印象，那些年家里缺粮，在万移山吃饭有保障，天天“面饭懒豆腐，土豆加萝卜，长得胖乎乎”，惹得邻居小孩都羡慕。自此，那个平日里慈祥宽厚的背影，成了我心目中一棵参天大树。

上小学二年级时，一天晚上，父亲带我看电影，我不小心摔了跤，他不像其他父亲那样赶紧拉起来，或是指着路骂：“都是路不平整惹的祸！”而是走到身边，用方言训斥道：“快起来，走个路总是‘张慌倒失’的，记住，今后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长大后，我才明白，父亲这些话里藏着许多哲思：即“失败是成功之母”，犯错并不可怕，重在总结经验、吸取教训。

我退休后，和老伴到孝感随儿子一起生活，与父亲相隔两地，电话成了我们化解牵挂的纽带。他在老家，有点小病小痛，从不轻易声张。打电话问他，传来的总是那句“我好着呢，什么都不缺”。有什么好消息，也及时分享给我听。而我对他也是报喜不报忧。前些天，老伴因病住了半个月院，等她出院后，我才告诉他。听我说儿子在接他妈出院时给医院送了锦旗，他高兴地给予肯定：“做人就是要懂得感恩。”

我与父亲的通话从不缺少幽默。前两天我问他打牌“战果”如何？他说：“不咋样，小捡，”我追问“小捡是多少？”他笑着说：“我们打个小牌混时间，输赢相抵，捡了十几块。”我立刻与他“攀比”起来：“您还不如我！我在家里收集纸箱和旧书废纸，卖了二十多块呢。”父亲立马“反击”，“嘿，你真是‘马列的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己’。以前你不是老反对我捡废品吗？”我连忙解释说：“我与您不同，我这是‘内循环利用’，不像您野外作业啊！”他听了，在电话那头嘿嘿地笑。

父亲中秋节前打来电话说：“你们中秋节别回来，干脆等乐乐放寒假一路回来过春节，免得多跑一趟。”我因拇指被夹，就顺着他的话“以歪就歪”顺从了。过去我曾试图接他到孝感玩段时间，哪怕磨破了嘴，他都不为所动。侄女晓曦与黄灿夫妇从恩施回巴东过中秋，唆使六岁姑娘黄田沐可接太嗄公去恩施玩，他竟毫不犹豫答应了！晓曦夫妻俩喜出望外，打趣对她爸妈说：“咋样（儿），还是爷爷的重孙女很些，硬是把太嗄公请动了。”

听父亲答应到恩施玩，幺弟与弟媳赶紧收拾行囊随行，生怕两个小字辈对老人照顾不周，出现什么闪失。父亲在恩施住了二十多天，四世同堂，其乐融融。在他的情景剧中，重孙女放学进门，开口就是“太嗄公好”，幺弟与弟媳更是忙前忙后，一日三餐，浑素搭配，营养丰富；学校放秋假，她们一家人陪老人登连珠塔，游览女儿城，观光土司城，领略少数民俗风情。晓曦还教会爷爷玩微信，现在，他不仅可以用微信上网购物，还时不时与亲人来个视频聊天。

自从母亲前年五月离世，父亲家里就像台风天里晾衣服——风一吹，全乱套了！他渐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视力下降，耳朵也背了。二弟给他买个助听器，开小了象没戴一样，开大了又嗡嗡作响，买根拐杖他不杵，就连过去每周一次的电话也中断了。如今想来才明白，当年母亲还在时，父亲每次拨通电话，只是一个引子——电话接通，简单两句，便顺手递给母亲。这时母亲的叨叨叨絮絮，成了二人世界里最温馨的画面。

母亲通话时，父亲不插嘴，只在旁边静静听，等母亲挂断电话，他赶紧接过话头，把电话里的内容完整地复述一遍，有时比母亲听得还清楚。母亲听他这么一说，马上阴沉个脸，指着他的鼻尖怪道：“你有事就闷在心里，从来不跟我讲！”父亲便笑呵呵地递上一杯热茶，轻声哄道：“我这不是从你们电话里刚听来的嘛。”瞬间，母亲又露出“弥勒佛的笑——慈眉善目像朵花”。

其实，在我的人生中，父亲惦记我比我牵挂他要多得多，他对子女的关心、对孙辈的疼爱无处不在，好吃的东西要不喊到他家里吃，要不打包带走。每到正头腊尾，他将当地核桃、板栗、豆干买好，分装若干份，送给在外地的子女和孙辈。大家心知肚明，带走的是一种人间至爱的幸福感。

如今母亲去了另一世界，那个时常连接父亲与外界的声音断了。父亲偶尔想起来打个电话，也不像母亲那样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还问砂锅能装多少米？”父亲变得少言寡语，相反让我有些不自在。父亲老了，他就像一座老式的钟，齿轮在不停地转动，报时准确，但每次敲击，总像撞击在我的心头。

当我也进入老人行列时，那嘀嗒、嘀嗒的钟摆声，让我对父亲的牵挂与日俱增。我深知，我们跑不过时间，唯有用双向奔赴牵挂的方式，过好每一个日出日落。

文.图：峡江甜歌

歌曲：牵挂我的人是我的牵挂

附：朱雀Ai检测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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