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洼晨霜～张华北

王🌿兰

　　12月24日天气多云转晴，气温零下4到6度。上午散步来到孟家水库。路边的花坛草丛里都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灌木的叶子就像镶了一圈银边，晶莹剔透。水库东北角处的清溪叠瀑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一层层水面结都了一层层薄冰。冬日暖阳下，漫步在水库岸边，看远山黛影，犹如一幅幅美丽的山水画；水面平静，水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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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均为手机拍摄。

大洼晨霜～张华北

大洼晨霜

张华北

洼边的树丛在地平线上画出一抹蒙蒙的乌痕，薄雾由近至远，由稀薄变得浓厚。洼边小村的屋顶散漫地排列着，或三五行，或六七排，或空开一片片宽宽窄窄的坑塘散落在几株柳树后。屋脊舒适的倾斜度铺开鳞鳞红瓦，那瓦上的霜是半夜里静静涂刷上的，夜凝雕霜，银著瓦轻。薄薄的，只给瓦下的缝隙处留出窄窄的红印。那些高大的砖房、低矮的土屋、壁立或残缺的墙头，全都敷抹了一层洁白。如果说，是早起的仙子们晨妆散落下的粉黛，那撒下人间的也真过于奢侈了。

麦田透着暗暗的欣喜，寒冬里望眼欲穿的瑞雪难以光顾了，悄然而至的晨霜如柔曼的手拂过平坦的腹部，将凝重的澄绿覆上一层乳白的细纱，有着几多温馨、几多亲情。洼沿的荆条、槐榆、杨柳，那些遒劲的枝干、柔细的弱条，被肃霜裹满，虽不及雾凇来得气势磅礴，却也染出一注的银彩。

　　辉光从云层的缝隙里透出，一支支麦苗渐渐挂上悬珠，还是细密的露，在这宁静的清晨无声地演绎着由霜成水的变幻。晨光缓缓爬上洼边树从的枝条，霜花不情愿地在枝丫上一点点隐去。喜鹊一只跟着一只飞来，恣意地践踏爪下的薄霜，霜无奈地化为湿润。十余只麻雀呼啸飞过，细心的壮硕的头雀看见了那树干上细小的流痕。白蜡树枝条向上捧举出掌状，悬垂串串干黄的籽粒如一柄柄小小舟楫拥挤在一起，枝梢已见鼓起的芽苞。清霜委地，万草色黄。屈尊在树丛下的茅草、狗尾草、芦草，枯萎里保持着坚韧的神态，阳坡上的草被霜水濡湿了，背坡处的草披挂着寒霜的铠甲亢奋着，草与霜结合默契，棱棱作气，凛凛生威。臆想中脆弱的苦菜居然在树下坚守，几丛偎依在槐树下，十几片蜷缩的叶透出倔强的紫红或暗绿。

　　雾霭里的大洼是和天边相连的，满洼的芦苇静立着。从高处俯瞰。霜染的芦苇似在重放那深秋时万顷怒放的场景。苇荡并非一味坦荡，而是起起伏伏、高高低低，些微的风便惬意地荡起一片片苇浪。芦穗是暗褐的，神力的自然伸出亿万支魔手，在每一朵芦穗上刷上一层白，如白头翁鸟儿，在微风的苇尖上摇摇欲飞。冷光似雪的凝霜里，洼里人看过“惊鸿雁之嗷嗷，落蒹葭之苍苍”，昔时哀鸿遍野的凄惨声渐行渐远。

苇下曾经澄绿的水的褶皱被一片片薄冰凝固了，不知何时飘落的苇絮被封闭在一片晶莹里，如翡翠里的绒绒石花，却又清晰得像一朵朵银花。冰沿与尚未封冻的水面相接，苇絮点点，浮游在宁静的水面，在小风里进进退退、迟迟疑疑，似欲飞起已成奢望。那些在枯黄的菜棵、草叶上飘挂的苇絮是幸运的，紧紧地抓牢身下的秸秆，静待着春风来临。

　　晨霜并非文人笔下的“皑皑其姿，皎皎其彩”，寒意在大洼里弥漫，冰霜试图营造出肃杀的氛围。水中的鱼儿不以为然，贴水面看，小鱼苗结队游过满是苇秸的水，在苇丛里游进游出；草从里的环颈雉不以为然，两三只起飞时有意地贴着冰面、贴着苇尖上的凝霜，炫耀地把斑斓的长尾投影在鱼群的水下；那只草鹀也是不以为然，它从苇洼深处飞来，在一棵横逸的荆条枝上短暂地停留，条尖知趣地弹起让雀儿放情飞去，枝上的霜飞溅而下，在光线里闪开微小的银屑。

洼边的河，停滞的河水抵御着肆虐的寒意，几日前迟迟不冻的边沿终于大片凝结。冰面的箱顽固地抗拒着斜照的阳光。霜面杂沓着鸭的爪印，河水中飘动的苇叶稀疏地散开，如清瘦的黄色鱼儿。当阳光从南岸斜射到北沿边的冰棱上时，三五只野鸭已从冰面跳入河水，被河边低垂着的芦花、茂密的苇丛遮掩着。不远的桥上投来一束束贪恋的目光，目光里有豪华车窗里侧望的人，有骑车侧身探望的洼里汉子，也有与那放羊老汉一齐望来的一对锐利的狗的眸子。野鸭的心态是坦然的，这从大队鸭群里掉队的儿只，明晨或是后日，即将从这寒气萦萦的冰面起飞，去和南方的父兄们会合。

　　飞下的霜花由密集到稀少，环洼的大堤上黝黑的榆槐交织的树冠组成一条幽深的甬道。路面上，半圆的马蹄、双瓣的牛蹄和胶皮大车印向前延伸，布鞋印、球鞋印、旅游鞋印相叠，一条细长的自行车印横压过竹叶状鸟迹、梅花瓣的黄鼬印、草兔印，蛇一样左右行进。诸多印迹叠压住了一个甲子前那些从四面八方走来的老布鞋印、雨鞋印、赤脚印，压上了那些滚动的履带拖拉机印、轮带拖拉机印，还压住了那些蜂拥而过的杂沓的羊蹄印、牛蹄印。成千上万的农民扛着铁锨或犁耙，抬着大筐，牵着骡马，走进这海滩边的农场。如今，扒开堤上的浮草，踩着肥沃的土地，静倚大树下，或能听见那响遏云霞的开垦荒洼时机声的轰鸣、稻田里的欢歌笑语，以及草场上牛的长哞、马的嘶鸣。

　　天光明亮了，蔚蓝很快主宰了天空，阳光投下照亮了大洼，那些凝结的霜骤然间无影无踪，一幅清爽的大洼图呈现在明朗的天宇下，洼边的树丛、房舍明晰起来，像洼里人踏着泥泞的小路穿行在大洼地，潮湿的芦苇四面八方围裹着你。瞬息间，寒凝被密密匝匝的苇驱散，苇又被寒凝尾随而来，大地凝华，整个大苇洼就要封冻了。

一只大𫛭由洼里台地的老荆条树上飞起，威武的身影很快潜入苇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