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人到老年不无例外的对于最近做过的事都容易健忘,这是身体衰老的表现之一。但是偏偏对昔年的往事记忆犹新!老厝久无人住尘封的气息扑面而来。拿张竹梯爬上阁楼,那个深棕色的木箱静静躺在角落里。我拂去厚厚的灰尘,掀开箱盖一件天蓝色的棉裘,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手指抚过那略显褪色的蓝布,棉花已有些板结,但针脚依然细密整齐。1969年的记忆,如同昨日般清晰浮现。那时我才十七岁,正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年代。当我和两个小伙伴决定报名参加海南广州军区生产建设兵团农垦时,家里父母亲无奈之下也得忙碌起来。对于儿子的爱在这一刻展开,母亲在布铺与家之间往返多次,精心挑选了这块天蓝色的布料。她说蓝色像海也像天,能保佑远行的儿子平安。最难忘的是祖母手工制作将棉花缝合在棉裘里,在昏黄的灯光下,她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将蓬松的棉花一层层铺开。棉花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均匀地铺展在布料上。一针一线地缝制,每一针都缝进了无声的爱与祈祷。</p> <p class="ql-block"> “海南天热,但海上风大,船上冷”母亲一边车缝一边叮嘱,“到了那地方,早晚凉了要记得穿。”临行前夜,祖母将棉裘叠得整整齐齐,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放进我的行囊。她的眼睛有些湿润,说着叮嘱的话,此时的我心里酸酸的。从榕江北河乘船前往汕头港再上红卫号远洋船去海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大海。船在太平洋上颠簸,同行的许多人都晕船呕吐。我手靠着船栏杆站在甲板走廊里,海风确实有点冷,但还没到穿棉裘的程度,生怕拿出那件新棉裘衣让人笑话,家人的思念与祝福伴随着海风安全到达保國农场,热带亚热带的气候温和湿润,棉裘确实没什么用场。我只好把它仔细叠好,放进从家里带来的小木箱。那箱子很小,棉裘几乎占了一半空间。有时夜深人静,我会打开箱子摸摸那柔软的布料,仿佛能触摸到千里之外的家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 到农场的两年后,第一次获准回家探亲。我把棉裘仔细包好,放回行囊。母亲见到我带回了棉裘,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儿子知道珍惜东西了。后来结婚生子,棉裘有了新的使命。儿女出生时正值寒冬,婴儿睡在摇篮里都是那件棉裘做被子用,这件棉裘温暖着孩子最初的岁月。孩子们渐渐长大,棉裘完成了它的使命,被洗净晒干,重新叠好,收进了阁楼的木箱。这一放,就是几十年。</p> <p class="ql-block"> 如今我的手轻抚棉裘的触感却让往事如此鲜活。母亲在灯下缝衣的身影,祖母手铺棉花时专注的神情,父亲默默打包行李的侧脸......他们都早已离去,却仿佛都活在这件棉裘的每一根纤维里。人生匆匆过,从十七岁的热血青年,到如今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件棉裘见证了一切离家的彷徨与憧憬,垦荒的艰辛与坚持,成家的喜悦与责任,育儿的操劳与欣慰。我轻轻合上箱盖,棉裘再次隐入黑暗。但我知道,它承载的不仅仅是一段个人记忆,更是一个时代的缩影,是千千万万如我一般的普通人,在历史洪流中努力生活的证明。棉裘会继续躺在木箱里,而我也会继续向前走。只是每当想起它我便知道,无论走多远,总有些东西不会随时间消逝,比如那深蓝色的布料里,永远缝着一份永不褪色的爱。</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于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