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扫墓栽菊苗——岁岁生根

漢清

“冬至扫墓栽菊苗——岁岁生根”这则歇后语，恰似冬至日里一缕温暖而坚韧的阳光，透过传统习俗的表象，照亮了文化传承的深层肌理。

“冬至扫墓栽菊苗”勾勒出一幅极具张力的民俗画卷：在最长的寒夜里，一家人为逝者扫墓，同时栽下象征追思的菊花幼苗。这看似矛盾的行为——在祭奠死亡的同时播种生命——恰恰暗合“冬至一阳生”的古老智慧。冬至是阴气至极、阳气始萌的转折点，此时栽下的不仅是真实的花苗，更是在阴阳交界处种下的一粒希望，一份穿越时间的承诺。

“岁岁生根”四字，则以层层递进的方式，揭示了这种承诺的深刻内涵。

首先是记忆的生根。当孩童的小手第一次触摸墓碑旁冰凉的泥土，当相同的动作在岁岁年年的重复中成为仪式，关于“谁长眠于此”的记忆便开始扎根。这种扎根不是被动的保存，而是主动的建构——每一次培土，都是对遗忘的抗争；每一次栽苗，都是对记忆的刷新。

其次是精神的生根。刘君池烈士十九岁的生命虽已定格，但他“舍身护民粮”的选择所蕴含的精神——忠诚、勇敢、担当——却在子孙后代的简单劳作中得到延续。祖孙三代一同挖土、栽苗、清扫的过程，本身就是最质朴的精神传承。抽象的品质在这些具体动作中变得可触可感，在代际传递间获得新生。

最深层的，是文化的生根。“岁岁”二字揭示了文明延续的奥秘：通过可重复、可参与的仪式实践，将个体生命编织进永恒的意义之网。每一次栽苗，都是对“我们是谁”“我们珍视什么”的无声宣告；每一次祭扫，都是文化基因在时间长河中的一次成功复制。

这则歇后语最动人的力量，在于它构建了一个超越线性时间的对话空间。七十四年前牺牲的少年，与今日栽花的孩童，通过“岁岁生根”的朴素约定被连接在一起。那些深埋地下的根须，不仅是植物的根，更是记忆之根、精神之根、文化之根。它们在地下悄然延伸，相互缠绕，形成一张看不见的网——网住的是不被岁月稀释的价值认同，是代代相传的生命自觉。

因此，“冬至扫墓栽菊苗——岁岁生根”不只是一则关于习俗的描绘，更是一则关于文明如何自我延续的深刻寓言。它告诉我们：真正的纪念，是让值得铭记的一切在时间的土壤里深深扎根；真正的传承，是在“岁岁”往复中，让短暂的生命获得永恒的重量。每一次弯腰栽种，都是对过往的深情回望；而每一季菊花绽放，都是未来对现在的温暖应答。在这生生不息的循环中，个体与永恒、记忆与希望、逝者与生者，达成了最深层的和解与共鸣。